清沐使出绝顶轻功,摆脱了那道让她觉得有些危险的视线。
她在徽京城里躲了很久,直到天色见晓,才摸到云栖湖附近。
从王府后墙出来的时候她随着风向撒了一把“半刻昏”,暗中盯着王府的人不能离得太远,那个距离,刚好。
只要人嗅到,就会恍惚片刻。而这个时间,也够她飞身而出了。
清沐不知道的是,偏偏今夜在此的人是无忧,楚玄的人里,哪怕换一个人盯很可能就着了道儿了,但无忧没有。
清沐不知道那个目光灼灼看着自己的人是谁,本来觉得一个小小的王府,定能来去自如,可究竟有没有被人发现,她也不敢确定。
那个人是在她要离开馄饨铺的时候出现的,也就是说,从出府到金陵大街,再到东门口的馄饨铺,是没有人跟着的。
可好巧不巧,怎么就盯着自己呢。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
没想到,如此繁华气派的徽京城,竟是卧虎藏龙之地,还是太自以为是了。
反正不能再用原来的方法回去了。
清沐突然想到,今日景庆帝会为师兄设宴,师兄定是要出府的。
知道自己没回去,师兄应该猜到自己是不方便直接回去了, 师兄不会不管的,那么就想办法跟着师兄“光明正大”地回去吧。
……
宁王府,灵犀阁。
楚玄坐在书案后,正凝视着案上的一个精美的盒子,那盒子里放着一株雪莲花,已经经过处理的花。
严格来说,现在是一味药,千金不换的神药。
他当初上摩天崖就是为了传说中无比神奇的雪莲花,可在看到一袭白衣、血迹斑斑的她在那里守着那朵花,他鬼使神差地竟觉得这朵花也没那么重要了。
他不想和她争抢,虽是百年难得一见,虽对自己很重要,但他就是不想和她争夺。
雪莲花过了盛放的时候,她潇洒起身离去。
“你不要这朵花吗?这是百年雪莲,有起死回生之效。”
看她如此潇洒,楚玄好奇说道。
“给你吧,我就是想看看花开的样子,已经看到了。”
“你左臂看起来伤得不轻,还撑得住吗?”
“无妨,吃了药了,下去好好休养一番就好,走了……”
她转身离去。
在他处理好雪莲花匆匆追下来的时候,也只看到了她飞快掠去的身影。
想问她叫什么名字都没来得及。
不知道她还记得摩天崖吗,要是摩天崖和雪莲花只是他一个人的念念不忘,那可真是不甘心啊。
楚玄想到这里,不由地有些“咬牙切齿”。
丹青看见自家主子似怀念、似不甘,又隐隐带点喜悦的样子,只觉得一言难尽。
“王爷,今日陛下专门为昭平王设宴,时间差不多了,进宫去吧”。
……
东楚王宫。
梁暮站在乾元殿的台阶前,等候景庆帝传召。
看着眼前巍峨的乾元殿,梁暮只觉得有些苍凉。
“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日色才临仙掌动,香烟欲傍衮龙浮。 ”
景庆帝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威严,还要有帝王气概。
当然,景庆帝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危险。
纵使也算和蔼地跟自己对话,当着满殿文武言之凿凿地表示,两国已约为兄弟之国,会把自己当作子侄看待。
但是只一照面,梁暮就感受到了那种属于帝王的雄心壮志,或者说野心勃勃。
拜见完景庆帝后,梁暮由一个内侍引路到御花园,景庆帝将宴席摆在了御花园里。
纵使已经入秋,但东楚皇宫的御花园不见丝毫萧瑟之意。
雕栏画栋、九曲回廊、舞榭歌台、嶙峋山石、盛放冰菊,还有那御湖里自在游曳的珍惜水鸟。
这样一幅场景倒是勾起了梁暮的故国情怀,西越的王宫虽然没有楚宫的精致,但有着不输楚宫的恢弘气派,还有更胜一筹的古朴、肃穆。
他还是更喜欢云梁的苍劲,就把锦绣堆里的徽京当作磨练吧,磨炼出更加坚定的信念和意志。
总有一天,他会回去的。
……
“那就是西越的昭平王吗?”
御花园假山的望幽亭里,一袭粉色宫装的美丽少女问道。
亭子里香雾弥漫,或坐或站,有大约七八个世家贵女在一起。
刚才问话的少女就是景庆帝最宠爱的女儿,惠婉公主。
听到公主询问,身旁的宫女赶忙回话,“是的,正是西越的昭平王,刚才奴婢看到陛下身边的小光子了,奉命引昭平王来御花园,听说昭平王一早就来拜见陛下了呢”。
梁暮今日身着西越的亲王冠服,黑色的衣袍上绣着栩栩如生的四爪金龙,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锦带,还缀着一枚看起来晶莹剔透的白玉佩。
此时的梁暮就站在御池畔,池边的微风吹拂起了他的衣袍,墨发也随风起舞。
远看着,好一派风流之姿。
楚承和楚玄相偕来到御花园,就看到梁暮对着御池里的水鸟沉思。
楚承轻叹了一口气,其实他能明白梁暮此时的感受。
本是天之骄子,现在却沦为在他国的质子,就像是这水鸟,哪怕再珍稀,也是不得自由,只有这小小的御池一方天地。
当今天下大势其实很明了,这一次的两国纷争东楚获胜,西越式微。看起来东楚声势稳稳地压过了西越一头,但是想天下一统,还言之尚早。
楚承倒是不惧梁暮即位,西越在他励精图治之下会卷土重来。
他对自己也是有信心的。他日若能荣登大宝,定然也要带领东楚更上一层楼。
自己是嫡子,也是长子,可是父皇只封了自己为贤王,自己的路也是不好走的。
罢了,多想无益,如今梁暮已来到了徽京城,只要他安分守己,他照样视他为友。
望幽亭里,贵女们看到贤王、宁王与昭平王站在一起,虽有些羞涩,但仍忍不住朝御池边不住看去。
当今最出色的几位男子站在一起,真是赏心悦目啊。
虽说贤王已有正妃,但还有一个侧妃之位空着呢,还有良娣、美人之位呢。
而宁王,府里干净的想找到一个侍女都是困难的。
听说昭平王也未大婚呢。
虽说是西越的亲王,但那也是天潢贵胄啊,又仪表堂堂。而且昭平王很可能回不去西越了,可即便在徽京也依然享有王爷之尊。
贵女们各自心中打着计较。
惠婉公主倒是对自己的大皇兄、四皇兄见怪不怪了,她只觉得从没见过像昭平王这样的男子,彬彬有礼、温润如玉、眉眼带笑。
看见他的笑容,突然觉得这秋日也变得温暖起来,心里暖洋洋的。
……
御花园的这片饮宴之地实在是个妙处,既能容纳很多人享受宴席乐趣,也能欣赏到园中的靓丽美景,还能看歌舞表演。
楚承看向景庆帝,后者微微颔首。
楚承端起酒杯站起,朗声道:“昭平王千里迢迢远道而来,我们东楚上下十分欢悦,父皇特意再此设宴款待,以为昭平王接风洗尘,楚承代表东楚上下,欢迎昭平王的到来,满饮此杯,昭平王请。”
梁暮也忙端起酒杯起身,“谢陛下,谢贤王殿下”。
说完,一饮而尽。
景庆帝赞叹了一声“好”,够爽快。
酒过三巡,开始歌舞表演。
楚宫的歌舞细腻柔美,听着、看着让人心中也忍不住浮起温柔的儿女情长。
西越偏西,国内多山,还有浩瀚的草原与戈壁。在这里生活的人们性格豪迈,歌舞也更英气粗犷一些。
楚行看到梁暮认真欣赏歌舞的样子,戏谑说道:“ 昭平王觉得我东楚歌舞如何?据本王所知,西越的舞蹈多是剑舞、军舞。我们东楚女子多柔美,不像西越女子飒爽英姿,昭平王看得可习惯?”
梁暮浅笑。
“齐王殿下真是学识渊博,我们西越百姓多豪迈之气,歌舞不可避免地崇尚英武之风,跟东楚歌舞差别有些大。
看到东楚的歌舞,倒是想起了一句诗, 嬛嬛一袅楚宫腰,这几位姑娘的舞姿极具柔美,充满风情,本王觉得甚好。
两国地理位置、环境不同,百姓习俗也不同,这歌舞也是各有各的特点和韵味,倒没什么可比较的,求同存异极好”。
梁暮话落,楚承接着说道,“昭平王所言极是,之前西越尚大家曾到徽京演出,本王有幸得见,觉得西越歌舞别有一番趣味。尚大家还进宫献艺,父皇也觉得很好,还赏赐了尚大家”。
楚承的话提到了景庆帝,楚行也不好再说什么,轻笑一声,也端起酒来一饮而尽。
坐在景庆帝左侧的是他的继后,杜皇后。
杜皇后笑道:“陛下,这昭平王臣妾越看越觉得不错,您看,跟皇子们坐在一起,看着就跟自己的孩子似的。昭平王还未有王妃,有句俗语怎么说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咱们皇家可是有不少好女儿都到了适婚之龄呢。”
“皇后娘娘所言极是,臣妾也看着昭平王是极好的。”
杜皇后会这么说,一定是经过景庆帝首肯的,于是其他妃嫔也争相夸赞起梁暮来。
对于这样的场景,梁暮心里已料到了,联姻的确是拉近关系的好手段,只需要舍弃一个女儿或者是宗室女,干什么都会更加名正言顺一些,何乐而不为呢。
景庆帝作思索状,过了一会儿,才徐徐开口:“皇后所言有理,不过昭平王初到徽京,待他再熟悉熟悉吧。”
景庆帝的态度梁暮已料到了。他知道,景庆帝是不会在自己刚踏足徽京时就急吼吼地定下婚约的。
天下人可都看着呢。
借杜皇后之口,也只是给他提个醒儿,让他心里有个准备。
他既然敢孑然一身来到徽京,那也是有应对之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