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雅借由端粥碗的动作抽回手，随后不着痕迹的在衣裙上蹭了蹭。
但面上，她始终是一副心痛，恨不能同去的表情。
然而秦征眼下，别人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尤其是距离他们最近的秦书湘。
只一眼她就知道这女人绝对不是她面上表现的那么看重自家大哥。
也只有她大哥蠢，竟然在这样一个女人身上栽了一辈子。
但她不想说话了，反正已经死到临头，让他抱着这样的幻想死去也不错，至少心里有个寄托。
周雅哭的梨花带雨，但也没忘了今日来的目的。
“秦郎，你不用自责的。是铭儿没福气罢了。虽然铭儿是没了指望，但好歹还有瑜儿。
即便你们父子之间有隔阂，但好歹他和铭儿一样，都是你的亲生儿子。
如今瑜儿有了出息，也不算是辱没了秦家。我就是觉得对不起你，明明铭儿是哥哥，我却没能教导好他。
如今，更是连瑜儿的一根手指也比不上了。不过你别担心，以后就是去做苦力，他总能养活自己也就是了。”
周雅说的可怜兮兮的，末了还像是惭愧一样的垂下了头。
秦征被她的话一点，突然间眼睛都亮了，他像是忘了自己刚刚怎么骂过楚瑜一样，立刻转头朝着楚瑜看去。
脸上原本的怨怼和倨傲瞬间消失不见。
“瑜儿！你娘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之前也没能好好照顾你。你心里怨恨我，我都能理解。
可是瑜儿，等我死了，铭儿就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至亲了。
你就当是看在秦家的面子上，拉他一把吧。即便你再恨我，也终归是有了我才有你不是？”
楚瑜被他这强盗逻辑惊着了，他怎么也想不通秦征到底是哪里来的脸来求他的！
先不说以前周雅和秦铭怎么折磨他的，就说他们同流合污杀了自己母亲这件事，就足够他恨一辈子了。
如果不是因为没有抓到她们的把柄，又怎么会放任他们呢？
也不知道这周雅是不是有什么先见之明，虽然两个人同吃同住多年，但一来周雅并没有卖身契，算不上是秦家的下人。
二来她和秦征没有行过任何的婚嫁之事，更是连个妾室也算不上。
真要论起来，她和秦铭跟秦家压根儿没有半分关系。
也就因为这样，竟是让他们歪打正着的没被秦征拖累。
但也因为没了秦家这个靠山，他们母子俩一朝从之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变成了现在朝不保夕的样子。
他们奢华了十几年，怎么可能习惯。
他们也不是没有动过歪脑筋，但一来周雅年岁已经不年轻了，根本没办法再像之前一样重新攀附什么有钱人。
二来，秦铭就是个实打实的纨绔子弟，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大家躲都来不及，更不可能和他有什么瓜葛。
这不，思来想去就把最后的目光定在了秦瑜身上。
在他们看来，虽然秦瑜和秦家决裂了，但他是秦家血脉不假。
只要他还是秦家的孩子，那就和秦铭是亲兄弟。
毕竟以前虐待秦瑜的事情已经是死无对证了，所以只要拿捏住这一点儿，在利用大家伙儿对弱者的同情。
她有很大的把握可以拿捏住秦瑜来供养他们。
至少，先解决目前的生活，之后再慢慢谋划就是了。
他们想的是挺美，只可惜，这办法换成别人或许有用，但楚瑜可是压根儿不在乎什么名不名声的。
“你怕不是忘了，我早就已经断绝了和秦家的关系。
再退一万步讲，就算没退，当初你是怎么任由他们母子对我百般折辱的，莫不是你忘了？
不过，就算你忘了，我也不会忘！我现在身上的一百四十六道鞭痕，三处烙痕，还有十四处剑伤伤疤都还在。
你，要不要看看？”
楚瑜出口的话一点儿没有留情，虽然以前的那些鞭子之类的刑具早就已经找不到了。
但他这一身的伤疤就是证据！只要仵作来看一眼就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京中人人都知道，他之前从不出府，那这些伤是从哪来的，自然也就很清楚了。
秦征被噎的一时间有些说不出来话，倒是让周雅有些着急。
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她只是把那些个刑具给销毁了，倒是忘了疤痕的事情了。
她心中莫名慌乱，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给自己开脱，她明显已经听到围观的百姓已经开始在小声议论她了。
再这样下去，情势对她可不利。
然而，楚瑜可没给她机会，他早就安排人一直跟踪着她们，就是在找机会报仇，如今嘛，这不就机会来了？
楚瑜用打趣的眼神看向秦征，眼神里满是讽刺。
“呵，秦征，现在，我只觉得你很可怜。这些年你一直很宠她，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给她。
那在你眼里，想来也是觉得她是爱惨了你吧，愿意没名没分的跟着你，也只是因为爱你。
可是，如果她真的那样爱慕你，那为什么今日来的只有她？那秦铭又在何处？
明知道你要处斩了，你那宝贝儿子竟是嫌丢人，宁可在屋里睡大觉也不肯来，她竟然连多劝一句也没有。
还有，你要不要低头看看，她所谓的好吃的就是一些剩菜剩饭，据我所知，她之前可是藏了你不少钱。
虽然多富贵是没有，但也不至于过得如此穷困潦倒。这些饭菜好像还是昨天晚上他们母子俩去酒楼吃饭剩下的。
另外，刚刚你伸手拍拍她想安抚她，可转头就被她在衣服上蹭了蹭，她那明显就是在嫌你脏呢。
你说你得多瞎才能看不见啊？”
楚瑜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但每一句他都说的清晰无比。
然而他的话说出去轻飘飘的，落在秦征和周雅耳朵里却有千斤重。
秦征不敢相信的看向周雅，似乎在向她求证真假。
可周雅此刻却是慌了神，她没想到楚瑜竟然什么都知道。
这怎么可能？难道他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着她们母子俩？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她就害怕的后背直冒冷汗。
而作为和她同床共枕多年的秦征对她这个表情再熟悉不过了，这就是她心虚的表情。
每次她偷偷做了什么不想他知道的事情时，都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对于她藏钱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
他一直只以为是她没有安全感，担心过回以前的苦日子，所以下意识的想要为自己多筹谋一些而已。
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够好，转头就会加倍的疼她。
却没想到，她压根儿就没有心，她的心里只有她自己的荣华富贵。
如果有多余的，那也一定是给秦铭的，却不是给他的。
一瞬间，秦征仿佛是被人抽走了精气神一般，整个人垮了下来，后背佝偻着，哪里还有之前那副倨傲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