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说实习多久吗?”
柳蔓宁摇头,微蹙着眉问了句,她这几天事情多,已经连着几天没见着于教授了。
“说是六个月,具体归期不定。”袁思容道。
柳蔓宁道了声谢,“我先去见一趟于教授,回来再说。”
“好。”
于教授没在办公室,柳蔓宁又转去实验室。
看到她,于教授就笑了,“组织临时决定让我带队选几名医学生跟去实习,我看到名单上有你对象,来不及征求你的意见,就擅自做主加上了你的名字,你如果还有别的事更紧要,趁着还没最终拍板……”
“老师是说玉南楼会去西北实验室?”
于教授颔首,“他是这次项目试验的领头人,自然是要跟去的。”
柳蔓宁就笑了。
“那我没什么问题了。”
注册公司的事可以缓上一缓,吕红旗与肖辛水都跟着她做了几年生意,只要她的衣服款式跟得上,人在哪里并不影响他们搞钱。
于教授哈哈笑,嘘点了她几下。
慨然一叹,“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好了,回去收拾收拾,跟你对象报个信儿,过几天咱们就要出发了,沙漠那边气候早晚温差大,做好防护措施。”
柳蔓宁笑着道了谢,离开实验室。
出门的时候,因为好心情蹦跶了两下。
好巧不巧的正好被得到消息来找她的玉南楼看了个正着。
她轻咳一声,稳重起来,“亦清哥。”
玉南楼抿唇,唇角的弧度勾了起来,余光瞥到实验室,眸子又微微落下。
“阿宁,你得到消息了?”
柳蔓宁点了下头。
玉南楼微笑,“西北条件艰苦,通讯也不方便,你如果不想去,我来想办法,嗯?”
“不,亦清哥,我想去。”
柳蔓宁站在最后一阶台阶上,与玉南楼平行对视。
他笑眯眯的望进他那双黑漆漆的双眸,“亦清哥,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想去吗?”
玉南楼看着她那双满是自己的眼睛,心口突然一跳。
有什么答案几乎要呼之欲出。
他在微愣神之后,略显紧张的眉眼缓缓舒展,眸底亮起光芒。
玉南楼听到自己沙哑着声音问,“为什么?”
柳蔓宁就笑。
“因为……老师告诉我亦清哥也在去西北实验室的名单中,所以我想去。”
玉南楼的瞳孔微微紧缩,修长的手指慢慢攥成拳紧绷着。
可见内心有多紧张。
柳蔓宁伸出手,握住他的。
“亦清哥,我想去,我想跟你多一些相处的时间……”
玉南楼因为这句话,心口仿若炸开了什么,眼中光芒更盛。
他笑看她,“好。”
实习是半个月后出发,柳蔓宁把这半个月的时间利用到了极致。
柳二哥刚到京城,还是从小省城过来的空降,多的是人不服气暗地里使绊子。
这其中的利害,柳蔓宁即使没这方面经历,也知道绝对不会轻松。
她特意挑了个时间,去了趟苏家,与苏家老爷子等人认真聊了。
苏老爷子给了她一颗定心丸,“苏家提拔上来的人,苏家一定会照看。”
柳蔓宁含笑道谢。
她多少是知道苏家也在看玉家的面子,但这里面的关系利用,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他们不说,她就装不知道。
柳三哥的电话依然打不通,但苏三哥给了她回信儿。
“你三哥……确实是个人物,放心,过不久你们一家就能团圆了。”
柳蔓宁只当他这话是句承诺,笑着也给他吃糖,“我会在荷叶姐面前多说你好话的。”
苏三哥立刻就笑了。
“一言为定。”
大哥大嫂和小舅这边的生意,经过这几年沉淀,已经趋于平稳。
且有了上回村民闹事,按法律抓进去一批人之后,附近的村民都老实了。
市面上虽然还有觊觎他们把买卖做大的人,但也都知道了柳家有靠山,没人不长眼的上赶着找茬。
晨宝还不能剧烈运动,摇头晃脑这样平时稀松平常的动作,他现在不能做,至少几个月内都不能做。
小孩子乖乖顺顺的,也不哭不闹,看着越发让人心疼。
宁老太几乎每天都要跑过来看外孙,出了门就红着眼骂林家人。
柳母劝了几次,见她只是背着柳大嫂骂,从不当面给孙媳妇难堪,就没再说什么。
宁老头每天一大早就起来围着菜地溜达,碰到来帮忙的村民,跟人家闲聊几句。
老两口没过半个月,就把附近几个村子摸清楚了。
还拿着两颗大白菜去吃人家孙子的满月酒,回来时还给夫妻俩捎了一碗混菜,给宁乘弄的哭笑不得。
柳蔓宁把去西北实习的事跟家里人说了。
柳母一向开明,虽然觉得那边地处偏僻、生存条件艰苦,但跟着学校老师,关键还有玉南楼,她更没什么好担心的。
宁老太骂骂咧咧了几句,“大京城多少好工作不能找?去那沙漠里能实什么习?没得去遭罪!”
柳蔓宁讪讪笑。
见她这模样,宁老太瞪过去一眼,又说柳母,“你也不知道心疼心疼孩子……”
柳母无奈。
“妈,阿宁二十一了,不是三岁小孩儿了,再说,有老师还有亦清在,阿宁不会有事的。”
宁老太这才没再吭声。
宁老头很乐观的笑着勉励柳蔓宁。
“跟老师好好学本事,学会了以后即使分配不了好工作,自己开个诊所、卫生室什么的,也能养活自己。”
这话宁老太不爱听!
“什么叫分配不了好工作?咱们费了那么大劲儿,努力了那么久,没听你闺女说孩子喂了考大学,天天学到半夜吗?哦,你上下嘴皮子一呱嗒,合着咱们这功夫就白废了?”
宁老头,“……我就那么随口一说,这不是安慰孩子呢吗?”
“你这是安慰孩子吗?”宁老太啐了他一口,“你这是给孩子泄气。”
柳蔓宁与柳母坐着看老两口斗嘴。
最后,宁老太胜出。
宁老头好脾气的笑笑,“你说的对,阿宁这半年可要好好表现,争取拿个奖状回来,到时也好分个好工作。”
宁老太颔首,“这才对嘛。”
柳蔓宁抿着唇,与给她眨眼的宁老头对暗号。
被宁老太发现,撇着嘴哼了声。
“就显得你跟你外孙女好了,我是恶人了……”
柳蔓宁又笑着去哄老太太,老太太别别扭扭的扭了两下身子,任柳蔓宁拥着,眼底也露出一抹舒心得意的笑意。
宁老头与柳母相视一笑。
小舅妈的预产期在五月,柳蔓宁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时间,怎么算都是赶不回来的。
她想了想,把可能出现的情况都做了预测。
虽说在京城,大医院设备更完善,但生孩子这事等同于闯鬼门关,没闯之前谁都不知道生产过程中会发生什么事。
而她她不想任何意外发生。
因此,提前准备了几葫芦灵泉水放在四合院的仓库某处,以便关键时候可以随时取出来保胎救命。
十天后的清晨,一辆前往西北实验室的大巴,静悄悄的到b大接人。
车门打开,玉南楼从车上下来,笑着迎上等车的柳蔓宁。
“阿宁……”
他伸手,自然的拎起柳蔓宁放在脚边的行礼。
柳蔓宁微笑的唤了声,“亦清哥。”
坐在车窗旁的几人惊讶的前后左右看了圈,趴在车窗后往外探头看。
有人在车内小声议论,“这女同志是谁?”
“这还用问?看咱们玉副总工这嘴笑的,八成是他对象。”
“嗯嗯,笑的忒不值钱了。”
周围人一阵哄笑。
唯有坐在第二排靠窗位置的邱滢黑着一张脸。
坐在她前面的齐隽往外看了眼,心中了然,低声劝道,“邱滢,都这么多年了,你这心结该放下了……”
邱滢瞥了他一眼,磨了磨牙。
齐隽耸了下肩膀,笑。
“不要你管。”邱滢拧眉瞪眼,眸底满是不甘,“山旮旯里出来的村姑,以为上个大学就能改了她的出身了?就能配得上玉师哥了?她也不撒……照照镜子。”
齐隽唇角的笑缓缓敛起,看着邱滢不轻不重的叹了一口气。
“邱滢,你真是把自己往死胡同里逼!何必呢?优秀的男同志那么多,你怎么就可着玉副总工这个有妇之夫喜欢……”
“我喜欢他的时候,柳蔓宁还不知道在……”
邱滢的话在齐隽的注视下,慢慢停了。
“柳同志跟玉副总工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已知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只这两点,邱滢你就已经输了。更何况……”
齐隽还是想劝醒邱滢的,他示意邱滢往外看。
车外,一向在外人面前冷漠疏离的男人,此刻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透着说不出的温柔与珍惜,笑看着柳蔓宁。
邱滢蹙眉,眸底透着不甘与难堪。
玉南楼就不能矜持点儿,看到柳蔓宁,跟那什么见了什么似的,往上飞!
男人将行礼装上车,又礼貌的帮助于教授放好行礼,请他先上车,等他上了车,才与柳蔓宁一前一后上了车。
另外两名等着帮忙的男同学,“……”
车内,一群人面面相觑后,低头窃笑。
齐隽也笑了一声,邱滢收回视线瞪了他一眼。
“你看,他眼里只有他的小姑娘,对长辈出于礼貌,对旁人……”
邱滢别开眼,梗着脖子没说话。
齐隽很是无奈,出于同事之谊,他这几年能帮的都帮了,能劝的话都说尽了。
可邱滢……
好像从来没听进去过。
就连这一次,所里有意识的不让她去,一开始的名单就没定她。
可她跑去毛遂自荐,主动请缨,非要去。
恰好,定的另一位同事临时有事去不成了,只能换她顶上。
齐隽当时就怀疑邱滢是跟另外那个同事说了什么,才让对方放弃这个名额。
“总之,你好自为之吧。”
言尽于此,他也不想白费功夫了。
柳蔓宁与玉南楼上了车,齐隽笑着打招呼。
邱滢也笑,“玉师哥,后面没好位置了,你要不坐我这……”
玉南楼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从她身旁走过。
邱滢笑容僵住,“……”
齐隽默不作声的看着,心底为邱滢叹了口气。
“玉副总工,你跟柳同志坐这里吧。”
靠窗的位置,有人让出自己的单人座,与旁人拼了位,让出一个靠窗的双人座。
玉南楼微笑道谢,示意柳蔓宁坐过去。
又回头看于教授,于教授指了指齐隽身旁的座位,“我有些晕车,坐不了后面,就坐这儿了……”
玉南楼笑着颔首,看着于教授坐好,自己也坐到了柳蔓宁身旁。
车内又是一阵压低声音的喧哗。
两位男学生上车时,一群人唰一下抬头看过去。
看的两人两脸懵,你看我我看你的。
众人纷纷露出善意的笑容,朝两人笑了起来。
给两人笑的心头惴惴的。
坐到座位上时,两颗脑袋凑做一堆,“他们……笑什么呢?”
“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没有,我呢?”
“也没有。”
“那他们笑什么?”
“对我们不顾艰苦陪他们去西北表示热烈的欢迎?”
“八成是!”
听到二人聊天的前后座,“啊……对对对,你们说的都对!”
邱滢回头看了一眼,正看到玉南楼剥完桔子皮,顺手把桔子瓤递给柳蔓宁的画面,心头一梗,忿忿的转过了头。
又看到齐隽看热闹般的挑眉瞅她。
气的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转回去。”
齐隽不在意的转过去。
汽车穿过安静的街头,走过天安门,一路向西。
一天一夜后,汽车在一处人迹罕至的沙漠深处停下。
两列身着绿色工装的研究人员站在门口,拍手欢迎。
“玉副总工,一路辛苦了!盼你们很久了……”
玉南楼伸手与对方相握,“陈所,你们也辛苦了。”
柳蔓宁盯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脑海里莫名其妙的想起一句话,“……为人民服务。”
仿佛是为了验证般,她刚在脑海里想完这句话,玉南楼对面的男人就笑着回了这么一句,“都是为人民服务。”
很好,很社会。
大家都是懂爱国的。
玉南楼笑着为他做介绍,到柳蔓宁跟前时,声音明显温柔了几分,引的陈所多看了柳蔓宁好几眼。
陈所本名陈启程,身材高大魁梧,是军工毕业的高材生,已经年愈四十。
扎根在西北也有十来个年头了。
西北这所试验所与在京城郊区的实验室,一脉同承。
他与玉南楼认识也不少年头了,第一次见玉南楼对一个异性露出这样的关怀目光。
这位b大的高材生,恐怕不只是于教授带来实习的学生,这么单纯吧?
柳蔓宁眸底漾开笑意,朝陈所点头。
陈所笑笑,“这半年要辛苦柳同志了。”
“……为人民服务。”柳蔓宁道。
陈所愣了下,随即爽朗一笑,“说的好。”
站在一旁的邱滢翻了个白眼。
挨个介绍过人员,陈所与欢迎人员带他们往里走。
“这位是小孙,你们在这里的半年,日常所需都可以找他,小孙,同志们的住宿安排你来说一下……”
小孙笑着答应了声,快速超前走了两步。
“先跟大家伙说声对不住,所里条件艰苦,房间有限,所以要委屈大家两人一间房,大家看是自由结合,还是抽签?”
男同志们都笑呵呵的说自己来。
邱滢瞥了眼柳蔓宁,眼珠子转了几下,笑着说要跟她住一起。
柳蔓宁,“……”
不是,你那一脸‘我要搞事’的神情,是当我瞎吗?
柳蔓宁在心里叹了口气。
在线求问,明知道对方想搞她,她能不能先下手为强搞她?!
玉南楼蹙眉斜了邱滢一眼,想说什么,被柳蔓宁以眼神止住。
柳蔓宁是觉得,她跟邱滢这场夺夫之战早晚都得打一场,就在这大西北一并解决了吧,可不能再拖了。
她可不想自己的男人一直被别人惦记。
柳蔓宁的预测成真了。
门一关上,邱滢就开始上纲上线了。
“柳蔓宁!你到底怎么蛊惑的玉师哥,让他给你开后门!”
柳蔓宁瞥了她一眼,坐等她继续放招。
“你一个村姑,什么都不懂,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柳蔓宁听她翻来覆去就这么些话,拍了下手,示意她停下。
“邱同志,第一,你如果真觉得他为我开了后门,可以直接往上面反馈,让组织查明真相,或给我们公道或处分我们!第二,出身农村不代表什么都不懂,我还是那句话,你如果觉得我是走后门进来的,可以实名举报,我等着!”
邱滢愣住,眸色带着凉意看着柳蔓宁。
柳蔓宁浅浅一笑,“还有一点,我相信邱滢同志能选入来西北,是有实力的,别让我看轻你,觉得你是个恋爱脑。”
邱滢咬牙,“……我当然有实力!”
她才不是柳蔓宁这种山旮旯里出来的人,能比得上的!
“那……”
柳蔓宁眉眼一弯,点了下自己的脑袋,“……脑子里多一些工作上的事,少一些情情爱爱的东西。”
说完,兀自去收拾自己的行礼了。
邱滢,“……”
莫名其妙的被上了一课!
她明明是想找柳蔓宁吵一架的!
这还怎么吵?!
吵的话,柳蔓宁肯定会觉得自己恋爱脑;
不吵……
她心里有不甘又憋屈。
邱滢磨了磨牙,瞪了柳蔓宁一眼,气呼呼的也去收拾自己的行礼了。
来日方长,她们走着瞧!
机会很快就来了。
玉南楼带队开车到沙漠深处做试验,返程时遭遇沙尘暴,失去方向。
陈所紧急调动,抽调所里三分之二的人手去找人。
三天后,他们的人找到了车子,与车下的员工。
只有玉南楼与齐隽不见踪影。
问了员工才知道,齐隽被龙卷风卷走,玉南楼为救他,抓住了他的手,两人被带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但问他们具体方向时,谁也说不清楚。
“当时满眼都是风沙,只记得是在车头的方向,但车被风刮着转了好几圈……”
陈所的脸瞬间就沉了下去。
邱滢当场就急了,“你们怎么回事?出事的时候为什么不救玉师哥!你们这些人太自私了……”
“行了!这时候是追究责任的实话吗?”
陈所眉头深锁,叫住邱滢,看向众人。
“陈所,再往里有一处流沙,万一碰上……”
“那怎么办?”
陈所扫过来搜救的员工,目光定在某人身上。
那人顺势走上前,眼底都是凝重,“陈所,如果玉副总工与齐工遇到流沙,怕是……凶多吉少……”
“不管如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陈所道。
男人沉默了片刻,点了下头。
“那我们分头行动,我刚才分析过车头的方向,先暂定四个方位……”
他点了几个位置,“两人一组,往前走,大概半小时,如果没有,可向左向右,走一个圆圈,只能用这种笨办法找人了……”
陈所沉着脸点了下头。
视线一一扫过来的员工。
众人都点了点头。
柳蔓宁处理好手臂受伤的员工,站起身,望着茫茫的沙漠,咬破了唇,直到唇齿间一股血腥气蔓延开。
“我也去。”
茫茫沙漠,连个参照物都没有,想在这里找人,无异于登天!
但谁都能放弃,她不能!
她还没告诉亦清哥,她也喜欢他。
她得找到他!
“柳同志,你……”陈所想劝她留下,可等她看到柳蔓宁眼中的眼神时,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他闭了闭眼,“好。”
“我也去!”
见柳蔓宁要跟着去,邱滢抬头望了眼无边无际没有参照物的沙漠,只觉眼疼。
但柳蔓宁能做的事她也能做!
她咬了咬牙,叫陈所,“我也去!”
“你在这里照顾伤员。”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陈所也大致明白邱滢的心思,只是男女感情这回事,理不清也说不清。
他虽然看的清楚,但邱滢当局者迷,他还真不好说什么。
只能尽可能的不让她阻碍玉南楼与柳蔓宁。
这会儿,他也是这么想的。
柳蔓宁懂医术,找到二人的第一时间可以为他们做急救措施,邱滢跟去能干什么?
她什么都做不了。
还可能像刚才那样,由于关心则乱而指责同事。
所以,她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