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君颜为护林晚熙动用内力,伤及筋脉,人也奄奄一息,被强烈反噬。
邪毒入体,直攻心脉。
再加上有了情爱,全身血脉逆流,是这么多年唯一脆弱的时候,给林晚熙动用内力以后直接昏死过去。
慕白顾不得许多,到底担心萧君颜真的会死,让青羽和青玄备好马车便将萧君颜偷偷往冥山而去。
萧君颜伤得很重,几次处于垂死边缘,直接昏睡了几个月,慕白按照心法强行给他解了邪功,并用药一直给他护住心脉。
昏睡时萧君颜脑里心里全是林晚熙那小东西的模样。
那是他第一次后悔,后悔自己一直冷着她,没有给她的热情给予任何一份回应。
他醒来第一件事情便是彻底废除邪功,因为强行废除,遭到反噬,身体恢复得并不算好,可他顾不得许多。
那小东西骂他混蛋时可怜又脆弱。
他要马上回上京城,用没被邪功魔驭的心,去回应她的心悦和喜欢。
那几日,天气格外的冷,大雪纷飞,如折胶堕指。
寒风剐得脸生疼,到上京城时,整个上京城被掩在白色大雪之下,原本的青砖黛瓦全是苍茫的白。
他一件月白的大氅,从冥山马不停蹄的朝上京城赶,没日没夜,心里脑里想的都是林晚熙。
他后悔了。
他要回应她。
他不练邪功了。
他喜欢她。
他也是心悦她的。
他不会再让她一个人朝他奔赴。
他错了。
雪花落在他肩头和眉间,凝成了冰凌子,他是带着期待奔赴,没有了邪功加身,他无需压制他的情感。
他没想到一靠近上京城的城门,看到的便是一抹熟悉的身影立在那高高的城墙上面。
大雪纷纷扬扬。
那一抹红在苍茫雪景中醒目又刺眼。
她一身的红,好似朝路的尽头看了一眼,竟是再无留恋,毫不犹豫就跃下城墙。
他甚至来不及唤她一声林晚熙。
他的小东西,就在他眼前,在他不可企及的距离,生生跃下城墙。
那抹红在他眼里划出一抹曲线,缓缓的,缓缓的下坠。
他的大氅被腊月的寒风吹得鼓起,寒风呼号着灌进去,瞬间沁凉了他的四肢百骸。
萧君颜黑色的眸子里摄住那抹妖冶的红,耳边所有忽然静止。
唯有风声呜咽。
他听到自己的心四分五裂碎开的声音。
他凄厉的一声不,划破长空,他拿鞭子疯了的抽着马匹,城墙上的弓箭手竟拿箭矢全部对准他的小东西。
箭矢朝她射击,根根命中。
他终于出现到她面前,见到他几个月来朝思暮想的脸。
可她却碎在他眼前,以这样惨烈的方式。
地下雪白的雪被她鲜艳的血液染透,她的脸却比雪色更白。
她的腹部隆起,嘴角染血,甚至来不及睁开眼睛,再看他一眼。
墨色若缎的黑发尽数扑散在雪白的地面,凌乱不堪,只一会,身上落满白雪。
他眸子骤然猩红得厉害,疯了的上去搂她入怀,他唤她,“林晚熙。”
他发了狂,天地变色,堆积的雪呈一个圆形漂浮半空,将两人围住。
随着他歇斯底里的怒吼,悬着的雪变成冰凌射向那些弓箭手,所有人应声倒地而亡。
他眸子猩红一片,脸上慌乱得厉害,他仰天长啸,再唤了一声林晚熙。
无人应。
“是我,小东西,你最喜欢最心悦的萧君颜回来看你了,你快睁开眼睛看一看,林晚熙,我求你。”
可他手掌里的脸渐渐冰凉,无人回应 只有他发狂的声音回荡在漫天飞雪里。
林晚熙翩跹的长睫沉默的覆在下眼睑,无声无息。
萧君颜脸上有冰冷的湿意,眼泪一颗一颗砸下来,落在林晚熙脸上。
他声音带颤意,“夭夭,睁开眼睛,看我一眼。”
她嘴角的血染红他月白的大氅,她再不会睁开那双明眸善睐的眸子,应他一声。
“小东西。”
不论他如何唤她,她都沉默的靠在他的胸前,一排长睫沉默的覆在下眼睑,只有他自己凌乱的心跳和呜咽的风声。
她身上是刺骨的冷意,凉得彻底。
他脱下身上的大氅,裹住她,他将她的手直接穿过他的衣袍,按在他胸膛。
可她身上毫无暖意,她的冷,他再也暖不起来。
他慌了,声音带着颤意,带着祈求,“林晚熙,你醒过来,你醒过来,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我喜欢你,你醒过来好不好,小东西?”
他颤抖的手抚过她拢起的腹部,他侧头俯身,将耳朵轻轻凑近她的肚子。
她怀了他的孩子,可他一无所知。
现在她以这样决然的方式,一尸两命报复他冷着她的事实。
是他活该。
她是最怕疼的,却以最疼的方式结束自己的命。
梦里萧君颜第一次摸着她隆起的腹部,想起她说的那句,王爷,我们生一个孩子吧。
萧君颜的眼角湿意更甚,最后的画面是他搂着她,疯一般的回王府,将满屋的地笼烧热,烧了满屋子的金丝碳。
屋里热气蒸腾,躺在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得厉害,也冰冷得厉害。
没有用,不论烧多热的炭火,也暖不了她的身。
她永远沉睡。
萧君颜在梦境里,宛若亲临,心里炙痛令他窒息,他忽然坐起来,喘着粗气,大喊了一声,“林晚熙。”
慕白听到声音跑进来,“阿颜,如何了?”
萧君颜睁开眼睛,眼里全是密密麻麻的红血丝,表情也瞬间阴鸷下来,他粗鲁的扯过慕白的衣领,“林晚熙呢,她呢?”
他焦急的看着窗外,慌乱的翻身下床,因为着急,那靴子怎么都穿不进去。
“阿颜,你怎么了?”
萧君颜一声不吭,直接朝门外走去。
他敢肯定,梦里的事情他真的经历过,前半段,林晚熙要嫁给他的事情,与现在一模一样。
他的人生正按着梦里的轨迹重现,只有一处不一样,林晚熙让鬼医替他医治人的条件,梦里是希望他和她同房,给他生孩子。
而现在,她的要求却是和他和离。
怎么这点不一样了?
想到林晚熙会离开他,永远不在他身边闹,萧君颜第一次觉得灼心。
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人也惶惶,害怕、窒息、烦躁种种情绪同时朝他席卷。
他一向淡定从容,运筹帷幄,从未如此不知所措,也从未失控过。
可这次,就因为一个林晚熙,他丢盔弃甲,甘愿俯首称臣。
天还黑着,萧君颜人高腿长,竟是一口气跑到暖月阁门口。
无心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见礼,萧君颜直接用内功破门。
无心只瞧见神色慌乱的萧君颜,他也拦不住。
门倒的声音震天响,将睡得安稳点林晚熙惊醒。
林晚熙灯都还来不及点,便借着月色见一个颀长的身影朝房间走来。
林晚熙心里一跳,还以为是刺客,立马蜷缩到角落,喊无心。
萧君颜听到她的声音,悬着的心竟奇异的踏实下来,他跨步上前,直接将林晚熙从被子里拎出来,按在自己胸膛。
“莫怕,是本王。”
!
林晚熙惊呆住。
她推他,“我没有怕,王爷注意自己的举止。”
我现在最怕的是你。
萧君颜放开她,像为了确认什么,亲自去点了灯,点了一排的蜡烛,和全部的羊角宫灯。
屋内渐渐亮堂起来,萧君颜转过身,看着光亮一点一点清晰她的眉眼。
眉若远黛,负气含灵,是他的小东西。
可这一眼,恍若隔世。
她还是完好如初的模样,能跟他说话,能用那双灵动的眸子看着他。
心里那点慌和不踏实瞬间全部落下,偃旗息鼓。
萧君颜乌沉沉的眸子里分明跃起一簇暗火,火里只映着林晚熙一人。
他一袭雪色中衣站着,嘴角微扬,唤了一句,“林晚熙。”
林晚熙一抬头便撞到了他带着灼色的眸子里,那里藏着漩涡,像要将她吸附进去。
那是两辈子林晚熙一直想从他眼里看到的灼色和旖色,以前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没能成功。
林晚熙嗯一声,等着他的下文。
“和离书呢?”
他后悔了,他不要和她和离。
林晚熙如幼兽的眸子里瞬间有了警惕,“我收好了,这两天就会收拾东西离开王府,王爷放心,我不会贪图王府的任何东西,我只带走自己的东西。”
拳头在阔袖里捏紧。
萧君颜永远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有了慌色,“小东西,本王不同意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