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原来是这样,可以,可以。我包了个工程项目,大概能赚八十万,要不要一起搞?我出钱,你出力。”
葛二蛋说话从不拐弯抹角,他没有那些个城府。
他凑到林子强面前,比划了一个‘八’字。
“我知道你大学毕业,有文化,要是我们合作一定能做好,到时候五五开,我三十万,你五十万。”
“多谢你的好意了,我...不是建筑专业的,帮不上忙哈。”
林子强苦笑。
五五开,明明只能拿到四十万。
连算数都做不好的人,又怎么能赚到这个钱呢?
况且林土建忙东忙西,东奔西跑,承接下来预估也只能赚到一二十万苦力钱,说能赚八十万,这是把林子强打死也不能去信的鬼话。
一定是葛二蛋被骗了。
林子强第一反应就是如此。
“快别谦虚了,就是保护林那块,先前你爸在做的,但是他嗝屁了,好处就落在我头上了。我们是同学,这便宜本不能占,所以我们合作吧,我少赚点。”
葛二蛋诚恳地说道,主动让利。
“那就谢谢你了,只是这个项目没那么好赚的,预算三百万,能赚三十万就顶天了。”
林子强善意提醒道。
他不是一个冷血的人,既然葛二蛋有善意,那回应他的一定也是善意。
“是这样吗?不是石头跟沙子可以从溪滩取,就买点植物啥的就好了?”
“当然不是,还要水泥,打桩机,要请专业的施工团队,在项目做之前还要画好蓝图,没那么简单的,到最后能赚个三十万就不错了。”
林子强怕葛二蛋算不清账,特意多嘴了一句
“对哦!好专业,我怎么没想到这些,以为买点树就可以了...”
仿若醍醐灌顶,葛二蛋狠敲手臂,恨不得将左臂敲断。
按照林子强的算法,这个项目不但没油水,还要亏本。
“...要是可以的话,把项目回了吧,里面水很深。”
林子强善意提醒着,转身就走。
叮铃...
镇魂铃似乎也在嘲讽葛二蛋的痴傻。
“这铃铛不错,我家也有一个。”
“你家的是铃铛,我这个是铃铛,不一样的。”
林子强摆了摆手。
镇魂铃本就只有一个,哪里来的其他铃铛?
再说,葛二蛋经常指鹿为马,画狗为羊,说自己家有个镇魂铃也是合乎情理的。
这是葛二蛋打小就有的毛病,林子强自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你的是铃铛,我的也是铃铛,不一样?”
葛二蛋开始琢磨着究竟哪里不一样,傻杵在原地。
而林子强则已经挪步向着家里走去,没有说一声再见。
~*~
这一次,家里昏暗,没有半丝人气。
“妈?”
明知道潘彩莲可能还在上班,林子强依旧喊了出来
回应他的只有空气。
噔!
将灯打了开,空荡荡的房间只有林子强的喘息声。
没有用水泥抹平的地面倒是透出一丝暖意。
从热闹里撤出来,整个人反而不太习惯孤单。
等了一小时后,门外脚步声才逐渐清晰,天已黑。
咕咕咕...
就连云溪山上也开始鸣起猫头鹰的叫声。
“土建嫂...”
家中灯开着,让来人以为是潘彩莲在家。
林子强能听得出,是钟鸣杰的声音。
自打大水那次,钟伯去世之后,林子强便没再见过钟鸣杰了。
“没在家!”
林子强在里屋大声回应着。
“是子强啊!”
钟鸣杰走进里屋,扫视了一圈,确信潘彩莲没在家,眼神略微有些遗憾,“你在也行,有关...林叔的意外死亡补贴,政府出于人道主义,由一个追灵组织发下抚恤金,一共三万块钱,你们有空上我那领一下?”
对于林土建的死,钟鸣杰也是尽量闭口的,然而此刻必须重提,心中自然复杂。
“抱歉,又要提起这些事情来,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
“没事的,鸣杰哥,事情都过去了。”
林子强耐住略微荡漾的内心,试图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嗯,待会跟你妈妈说一下哈,我就先回去了。”
钟鸣杰没有逗留,他总是一副忙不完的模样。
“行,看得见吧?天黑了。”
“看得见,不用送。对了,上田村那边的寺庙重建了,挺灵的,有时间可以去求一求,保平安。”
钟鸣杰临走,特意跟林子强分享着上田村寺庙的事情。
经历了钟伯意外离世的遭遇,他分外迷信,凡是能保平安的东西多少会信一些。
“那边的寺庙重建了?”
林子强感到好奇,可当他问出来的时候,钟鸣杰早已走远。
上田村的寺庙,就是林子强当初想要去挖佛泥的地方。
上田村曾经本是一个大村,然而人口外流,大多都跑去城里了,村子便逐渐萧条。
这种情况在云溪山多得是,上田村算是最严重的,整个村走得一个不留。
记得当初林土建也曾带自己去求过几次财。
说上田村的寺庙灵,林子强可不信。
半小时后,能听到巷子里有自行车的声音。
车停在了门口,紧接着门打了开。
嗒嗒嗒...
是军旅鞋的声音,就像林土建回家的声音。
林子强有一种错觉,可能林土建没有死,一切都是一个梦。
他兴奋地探出里屋,却看见一个瘦弱的身形,是潘彩莲。
“妈。”
潘彩莲明显瘦了一圈,林子强心疼地喊道。
“强子。”
本应该有很多话要说,此刻却说不出半句话,潘彩莲站在暗处,待了一会才说道,“瘦了。”
“还好,我...”
看着潘彩莲的着装,林子强几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军旅鞋,为了御寒而穿着塑料制的外衣,一头顶着风霜的头发,以及满脸的皱纹...
这,还是记忆中的潘彩莲吗?
在林子强的心里,母亲一直都是年轻的,一直都是康健的,可再一次见到,却成了今日这般模样。
原来人都是会衰老的,原来记忆中美好的东西,晒在阳光下是那么破败。
他再也说不出借三千块钱的事情。
“妈找到了一份工作,一个月能赚四千,在云溪山也算得上高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