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现在万局长死了,由龙局代为掌管,他对你好像颇有照顾,外加上应天林的死,他的仕途多半受到影响,正处考察期...你懂的,特事特办,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得看他的决定。”
从听到当然开始,林子强便知道,一切没那么顺利。
然而,他还是选择听潘武斌说完,毕竟,亲耳所听与揣测,还是有一定距离的。
所谓的特事特办,说得好听,说直白点,就是不遵守规则罢了。
这世道,本就混沌,墨守成规是错,游离规则,亦是错,只不过,正反,善恶都任人摆说罢了。
他已经没有精力去争辩这些,琢磨这些。
当人有了目标,有了仇恨,前进的脚步便容不下迟疑。
一路上,任何的异象都只会成为理所应当的指向标。
“是不是很失望?我尽量帮你去争取些机会,只要证明你是无辜的...”
“不必了,若我是无辜的,你所想要的答案又在哪里?”
“你的意思是?”
“离我远点吧,我们注定成不了朋友。你的靠近,只是为了套话,亦或者说是利用我,这么明显的目的,任谁都看得透彻,总不该这般死皮赖脸吧!”
“没错,我的目的确实不纯...事实上,我也早已有了答案,但不知为何,就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打破砂锅问到底,又何必呢,揣测,不是很好吗?只要你们所想如何,就可以将我定罪,而那些你们所保护的良民,也不见得有什么高傲的资本!”
恨一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对整个社会失望透顶。
特别是像潘武斌这样的身份,一种应该维持正义,应该让世界更阳光的职业,却总是夹杂私心,而那些围墙之外的人,谁又会是白莲花?大抵都是些戴着面具的肮脏疥虫。
林子强心中的杀意泛滥,将心咯嗒成跳蚤,完全脱离了禁锢。
他的眼神中有一丝冰冷与绝望,一滴眼泪情不自禁流了下来。
想想自己,在一天前,混得落魄,被人戏弄,就连尊严都拾不起来。
而现在,好不容易有“为所欲为”的能力,偏偏道德约束,怎么也放不开手脚。
他试图将罪责推给整个社会,将邪恶渲染,把裁决扩大,让之后滥杀无辜变得心安理得。
“我知道,我有罪。只是,我是人,是人总会犯错,并不是因为我披了一身制服就能百密无疏,是人,总是有犯错的时候,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不会去改,监狱可不是惩罚罪犯的地方,它是改造人,让人向善的地方。”
“哼,有些错误,这辈子都无法去改。而你们所谓的改造人的地方,又何尝不是摆弄的阶层,将人分为高低贵贱的囚牢?罪有深浅,责有轻重,当每个罪犯的刑罚不同,所受的惩罚不同,那从一开始,这个地方就不是改造人的地方,它是惩罚人的地方,让人付出代价的炼狱。”
“这些,我无能为力,一个人的力量,始终渺小。”
“当权者,真喜欢用人性来掩盖逃避,多庆幸你们有退路,只是可惜,很多人的一生,没有任何退路。”
林子强心中的恨意,就像一条毒蛇,将潘武斌死死锁住。
在这一刻,他已经将潘武斌判了死刑,这看上去善意满满的人,却又何尝不是肮脏世界的帮凶?
“是啊,人都没有退路的,作出的选择无悔就好了,就跟我辞职一样,干脆一点。”
说着,他便将批复文从裤袋里掏了出来。
半张白纸的大小,上面戳了个红色的章,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同意离职。
所谓的工作,从开始到结束,其间不知多少愁难,到头来,不过是换来四个字罢了。
也难怪潘武斌脱掉了制服。
没有了地位的加持,再一看眼前人,个子不高,皮肤黝黄,看样子没少吃苦,大腊肠嘴,就这副长相,多半是搬水泥的料,指定找不到对象。
“何必这样糟蹋自己!”
林子强着实想不明白,潘武斌为何如此执拗,此刻恨不得将真相告知,可偏偏这是永远不能说的秘密。
【别想那么多,他八成是骗你的!文件,随时可以造假,林子强,好歹你也是新闻记者,造假祖师爷,这种小把戏难道还上当吗!】
【可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真诚...】
【所谓的真诚,就是玩笑。你以为的真诚,只是你以为!不论如何,千万别上当。】
【可要是真的,他不是很可怜?】
【有什么好可怜的!人之于选择,那叫情愿!又不是没劝过。】
...
尽管有离职批条,林子强还是踟蹰了,或者说,他还是不愿意与潘武斌走近。
昔日的制服加身,仅仅凭这一点就够了,职业可以退,但过往是永远也退不了,洗不净的。
“我知道,你还是不会告诉我答案的,如果我换成你,也一样。”
“那你何必作践自己呢。”
“我有想到一个方法,那就是,暗示。你指定个地方,到那里,告诉我答案。”
“喜客来宾馆。”
“啥?”
“喜客来宾馆,今晚。”
“那里!多谢。现在,也是我最后一次在这里见你了,祝你好运。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想必须得告诉你。”
“什么事?”
“就是你手机备注‘情’的号码,今早也打了十几个电话来,想必她是你女朋友吧?总归不是叫情的人。”
“算,是吧。”
林子强一听便知道,是毛筠淑。
当初在台宁商场交换了电话号码,特意在手机里备注成的情字,没有潘武斌提醒都快忘记这茬子事了。
“行吧,希望她没什么急事,毕竟,你的手机也要等释放的时候才交还。不过,她已经来找你了,还挺漂亮的。”
留下轻言一句,潘武斌便向着牢外走去。
林子强可摸不着头脑了,毛筠淑明明去了平田村,怎么可能来到这监牢来!
可说起漂亮,貌似也就她能顶上。
【是她。】
【不是她。】
【她来了?她不该来的。】
【不该来?是千万别来!】
毛筠淑就像最后一道屏障,亦或者说是最后一道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