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强搓弄出黄平根画的灵符,放置在眼睛上,就这么躺在平板床上。
很快,他进入了梦乡,难得正常一回。
梦里,没有现实的不堪。
平静的梦乡里,他醒来,发现自己坐在一艘小船上。
与其说是小船,不如说是一叶小舟,宽度大约就两个人的腰围。
船心凹陷,能完全躺进去,像棺材,不大不小,刚好容下林子强。
他双手撑在两宽处,只能弯着胳膊,毕竟船身实在太窄了。
一个用力,手不小心打滑了一下,左手触到水中,冷意瞬间袭来。
本能地缩回手来,这个失误让他格外“精神”。
终于,他换了个方法,用力撑起脖颈来,望了望四周。
这里是鱼米之乡的过河处,依稀能看到横在斜空的小石桥,杨柳树,白屋幌子。
船在左右摇晃着,能依稀听到哗哗水声,如摇篮睡眠曲,哄得人昏昏欲睡。
能感知到船夫摇船摇得很轻,很慢,很缓。
舒适度刚刚好,躺在这样的船上,闭上眼睛,小憩,人生最满足之事莫过于此。
“等等,船夫?”
好奇心终究是按捺不住的。
林子强这才反应过来,从没到过此地,哪里来认识的人呢?
他撑开眼睛,望了望,是一个戴着斗笠的船夫,有船篷挡着,无法看清全貌。
用双肘处顶着船身,他把身体撑得更高了些。
透过船篷望去,是一身白色的尾裙,上面镶着花边,在微光下,如七彩祥蝶。
“难道是,毛筠淑...真是做梦都还能碰到她,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林子强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他很希望是毛筠淑,又不希望是她。
或者说,他希望是她,却不希望她看见他。
“待我吓吓她...”
孤男寡女之时,也不知道脑袋咋想的,就想恶作剧一下,找个话题突破。
手撑着船宽处,轻轻摇了两下。
他笃定,只是轻轻摇了两下,然而船却剧烈晃动着,仅几个晃荡就翻了过来。
“糟糕,玩笑开过了头!”
伴随着整个船翻了过来,林子强脑子里一片空白,肾上腺素飙升至脑尖,几乎把整个脑袋塞满。
“完了完了,这下是彻底没戏了,本来也就没戏...”
在梦里,白天的“羞耻”依然绞缠着他,就连半点声响都不敢作弄,生怕聚光灯照到这个角落里的小丑。
船之下,不是冰凉的水。
或者说,当跌落的那一刹那开始,林子强就摔碎了梦,跌入伸手不见五指的空洞中。
“这里,又是哪里?”
就在他疑惑之际,周围的光线开始变得明亮。
是办公室,很意外,林子强竟是第一个到的。
“好逼真的场景,难道在预言着明天会发生什么?听说人死之前,会看见未来的死状,然后彻底忘记,直到死前的一刹那才会想起来。”
办公室的灯逐渐亮堂,明明没有人进来它却自动开了。
窗户都打开着,外面有艳阳。
“完了,要是被苏芬良看见大白天开着电灯,又要被骂一顿了,这个泼辣的主管最在意这些细节了...”
林子强正准备动身去关掉电灯,可这时才发现,不管自己如何努力,都没办法往前挪动分毫。
就像被锁死在玻璃柜中。
亦或者说,与整个办公室隔了距离。
咿呀...
不知道什么时候,办公室的铁门成了木门,而这木门很熟悉,是王海波家的门,那两个门神可是再明显不过。
门打了开,从里面冒出腾腾戾气来。
“来了,来了,它来了...”
林子强知道是王海波,那个充满戾气的王海波,似乎得到了答案,至少,暗喻他还是懂些的。
门开,出来个充满戾气的王海波,而它将是杀死自己的最终凶手。
这就意味着,其实从自己第一次踏入王海波家,一切就已经注定,那些离奇之事,将一发不可收拾。
果然,从木门里,出来的正是王海波。
腾腾戾气,如同话剧里的魔王,瞪大着眼睛,似乎想给自己添几分威严。
一个天生没有气场的人,纵使再努力,也最多只能够到别人的起点。
王海波显然就是这样的人。
纵使他再怎么努力给自己添上凶煞神情,也没办法让林子强感到畏惧。
飘到林子强的隔坐,只见王海波坐了下来。
这姿势,这场景,这距离,不能说相似,简直是一模一样。
林子强能感到杀意浸透了脖颈。
他很想缩回来,但怎么也缩不回来。
“倒计时六天!”
从心底冒出一句瘆人的倒计时,整个空间开始扭曲,是邪灵!
对于它的声音,林子强再熟悉不过。
梦的终结,境的破碎,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
真没想到烛归阵第二个场景,居然是一个梦。
难怪倒计时六天,不知不觉已是新的一天。
但它就像刻意躲着林子强一般,看不见任何踪迹。
平常得过于平常,上周的事情从没有发生过一样,唯一不同地方只有,当林子强打开门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蒙上了灰色。
竟是猫眼的世界!
“我难道还没醒来?”
“不,似乎只有整个世界是灰色的,仅此而已!”
他很快反应过来,除了景色是灰色的以外,街上流动的人群始终与往常一样。
“符咒的原因,还是邪灵?”
逃不开这两种可能,如今丢掉恐惧,就连未知也拨弄不了人的神经。
“不就世界变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倒是给我滚出来,让我活个几天潇洒也行啊!”
林子强在心里暗暗撮道,在他的世界里,阳光早已消失。
而支撑着他活到现在的光亮,也无非是想像中的美好。
当梦想破碎了之后,还有什么能支撑人往前走?
大抵是些无用功,折算成破铜烂铁也只能堆在没人欣赏的角落。
他似乎终于明白人生的意义,毫无意义。
挣扎过后剩下的一片狼藉,只能成为惨淡人生的羞耻磨痕,每一处都用尽了精力,每一处都是罪有应得。
现在唯一的奢望大概就是,能将灵魂卖弄个好价钱,多少弥补这荒唐的人生。
他向着办公室走去,从没有像今天这般绝望,也从没像今天这般充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