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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

御书房内,萧稷端坐在御桌前,面含笑意翻看苏禄国派人不远万里递交的国书,国书的内容洋洋洒洒篇幅不短,但关键内容只有一处,就是苏禄国对天朝上邦万分敬仰,仰慕汉学文化,愿意派王太子都伽玛和一干贵族子弟前往洛阳就学,以便将来即位之后能够以大宁王化之道教化苏禄国臣民,望圣天子准允云云。

看罢国书,萧稷摇摇头一笑,提起御笔在苏禄国的国书后面写了一个“敕”字,准了苏禄国奏请。

至此,大宁在南洋的六个藩属国兰仓、扶南、蒲甘、琉球、暹罗和苏禄全部向大宁递交国书,请求遣子入朝,以示心向大宁之意。

随后,萧稷对侍立一旁的内侍监连奕吩咐道:“连奕,待会记得派人跟礼部和鸿胪寺那边都打个招呼,不仅要好生安顿好这些远道而来的各国王子和贵族子弟,还要为他们专门开设一个汉学馆,一定要请几个当世大鸿儒传授他们学问,切不可怠慢。”

“老奴遵旨。”连奕赶紧下跪领旨,又看到萧稷一脸喜色,也不失时机笑着恭维道,“大宁威德远播,大宁威服四海,才有这南洋藩国自请遣子入朝的盛况。”

萧稷瞥了连奕一眼,似笑非笑道:“既然大宁威德远播,朕威服四海,那为何高丽和狄胡这些藩国没有自请遣子入朝?”

连奕也没想到萧稷会有如此一问,一时间也有些尴尬,只得干笑两声:“兴许他们要晚些时候吧。”

“这御书房内只有你我二人,就不用说朝会上那些漂亮话了。”萧稷笑着摇摇头,“他们虽是大宁的藩属国,但毕竟自成一国,哪一国国君没有自己心中的小九九,谁会没事主动要求派自己的儿子来洛阳做人质,处处受制于大宁。”

连奕一下子似乎一下子被萧稷说迷糊了,目光不自觉望向御桌上的苏禄国国书,不解道:“既然如此,那南洋诸国的国君为何还要主动自请遣子入朝?”

萧稷哈哈一笑:“此事可能就要问朕的那个好儿子,那位走马上任不久的安南大都护了,谁知道他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居然可以将南洋六国的君王治得如此服服帖帖,一个个抢着将王太子和贵族子弟送来洛阳做人质。”

说到此处,萧稷又拿起御桌上的另一份奏折,这是齐王萧玠派人从番禺快马加鞭送来的,他在上面奏请萧稷,自己想在南洋诸国的一些重要郡县开设汉学馆,向这些藩属国的百姓宣扬中原文化,萧玠希望父皇可以派一些读书人来这些藩属国的汉学馆传道授业,可以参考交趾郡旧事,以三年为限,授同举人出身。

萧稷微微一笑,提起御笔在萧玠的奏折后面写了一个“敕”字,准了他的奏请。

“其实相对于遣子为质,朕更看重的是向这些王子和贵族子弟教授中原文化,他们将来都是要执掌南洋诸国朝政的,再加上在南洋诸国郡县设立的汉学馆以王化之道教化百姓,则这些藩属国上下个个心向大宁,永世不叛,则大宁南疆安矣。”

“这也是陛下英明之故,若不是陛下教子有方,慧眼识才,任命了齐王殿下为安南大都护,将南洋诸国交由他节制,又怎会有南洋诸国竞相派遣王子和贵族子弟入朝的盛况。”

连奕就是如此,不管什么大大小小的功劳,他总能强行安到萧稷身上,再来一句陛下圣明。

萧稷听在耳中,感觉也是十分受用,一时之间也有几分自得之意。

其实从某些角度来说连奕说得也不是全无道理,萧玠再有能耐和手段还不是自己的儿子,如果不是自己大胆重用他,他又如何有机会能够大展拳脚,震慑南洋诸藩。

想到此处,萧稷心中也是有几分窃喜,他让萧玠兼领安南大都督的本意只是出于对他灭林邑国有功的一种奖赏,也没指望他能在这个位置上可以创造什么丰功伟绩,却没想到这个儿子总能给自己制造惊喜,走马上任没多久,就将南洋诸藩治得服服帖帖,进一步加强了大宁对这些藩属国的控制力。

“朕不求每个儿子都有玠儿这般得力,只要他们能够少让朕操一些心少丢一些脸就算不错了。”

不知何故,萧稷脸上笑容突然尽敛,面色也是阴沉了不少。

连奕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他当然知道萧稷意有所指,毕竟这段时日他和朝廷上下没少为诸皇子之事焦头烂额。

“九子夺嫡”之势愈演愈烈,这些皇子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闹出的事情一个比一个大。

淮河决堤,冲毁房屋,淹没良田,扬州和徐州受灾严重,百姓流离失所,背井离乡。萧稷本打算派遣朝中重臣去治理淮河,安抚灾民。

不想二皇子赵王萧瓒和六皇子楚王萧珩竞相主动请缨前去治水赈灾,萧稷最终经过一番权衡,委任更稳重的赵王萧瓒为钦差。

但结果却是萧瓒治下无方,官吏一个个欺上瞒下,大肆贪墨赈灾的银两,克扣民夫的粮食,若非混入灾民和民夫中的麒麟卫探子及时上报朝廷,萧稷紧急派御史台去处置贪墨官吏,重新发放赈济灾民的银两,赔偿补发了民夫的粮食,恐怕已经引发了一场民变。

经过此事,萧稷对萧瓒自然十分失望,但是萧瓒却是不服,反而上书揭发是楚王萧珩在背后从中作梗。

萧稷派麒麟卫一查,发现曾有官员上书检举治理淮河的官吏贪墨赈灾银两,克扣民夫粮食,但掌侍进奏的中书省却以各种理由扣下奏折没有送报给御书房,虽说萧稷最后处置了中书省的几名涉事官员,但中书令周骏乃是楚王萧珩的舅舅,自然很难让人不联想这一切是不是得到了周骏的授意,故意纵容治水赈灾的官吏贪赃枉法,妨碍阻止萧瓒治水赈灾有功。

虽说最终萧稷没有治萧瓒和萧珩之罪,但在他心中,已然将他们二人排除在太子的人选之外。

如果是萧瓒和萧珩之事尚且还能亡羊补牢,那大皇子晋王萧珝就是让萧稷和整个大宁皇室颜面丧尽了。

萧珝虽是皇长子,却迟迟不能入主东宫,眼见父皇似乎无意自己,萧珝自己也是无比焦虑,人一急就容易昏了头,萧珝不知道哪里找来一名道人,据说有一身通天彻地的本事,能够未卜先知,萧珝对道人也是深信不疑,日夜询问如何能够坐上太子之位。

道人却告诉萧珝有一女子天生皇后命格,若是晋王殿下能够娶得此女为妻,必能当上太子,将来也可以龙登九五。但道人所说的女子却是萧珝的妻妹,已经嫁与太常少卿郑昊为妻。

但晋王萧珝为了能够当上太子,不顾伦常与妻妹通奸,最终被其夫婿郑昊察觉此事,郑家不堪忍受如此奇耻大辱,将此事捅到御前。

萧稷也是颜面无光,龙颜大怒,直接下旨派人冲进晋王府将妖道乱棍打死,毒杀郑昊之妻,甚至将萧珝贬为庶人,但尽管如此,整个皇族还是为此蒙羞。

如今萧稷看看萧玠在外为大宁镇抚一方,再想想另外三个儿子做出的龌龊事,萧稷心中也是长长叹了一口气,感慨明明都是自己儿子,为何差别却是如此之大。

但萧稷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声问道:“凉州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连奕自然听出萧稷的言外之意,知道他问的实际是三皇子秦王萧璜,但他还是摇摇头道:“回禀陛下,凉州那边暂时还没有消息。”

萧稷“哦”了一声,不再追问。

虽说他也知道王澄把持军权,哪怕萧璜是他的女婿,王澄也绝不会轻易让他插手军务,萧璜在凉州并不好有所动作,但是当真的听到萧璜毫无进展,心中还是不自觉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