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罗是一个住在番禺城中的普通越人,但这几日一直处在惴惴不安之中。
他前几日一时头脑发热,带着一帮越人大闹东市,洗劫了坊市内的大量商铺,还失手打死了一名朝廷命官,更重要的是,他在与身为交州大都督的齐王萧玠的谈判中,多次出言不逊冲撞质疑这位交州大都督。
虽说最终萧玠网开一面,放过了所有大闹东市的越人,但是想到自己在东市谈判中的种种行为,沙罗总感觉自己就要大难临头。
虽然有一种说法叫法不责众,但是沙罗心里也清楚,萧玠即使不拿他们一起闹事的几千越人问罪,不过要对付一个自己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因此这几日沙罗都如惊弓之鸟一般躲在外面不敢回家,生怕有官府的人上门捉拿他之时连累到家人。
但眼看几天时间过去了,官府那边一点没有缉拿他的意思,他还特意托好友去打听过,从没有官差去过他家里捉拿他。
沙罗感觉东市的事情应该过去了,萧玠和官府不会再找他麻烦,加上对家人的思念,他决定大着胆子返回家中。
但是出于谨慎,他白天还是继续躲在外面,待夜幕降临才敢大着胆子趁着夜色返回家中。
夜晚的番禺城一片寂静,大街上空荡荡的看不到其他行人,沙罗借着微弱的月光,靠着墙壁压低动静往家的方向走,时不时还警惕望望四周,确保没有什么可疑人物出现在附近,对自己不利。
但是人往往怕什么来什么,沙罗突然听到身后出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冲自己而来,沙罗心中一紧,回头一看,看到身后的大街上出现了一小队官差打扮的人,正冲着他的方向奔跑而来,嘴里似乎还在大声喊着什么。
沙罗呼吸骤然一顿,感觉这些人就是来捉拿他的,那个狗日的大都督出尔反尔了,果然汉人没一个好东西,说出来的话就跟放屁一样不可信。
沙罗低声咒骂一声,但现在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了,立即借着夜色的掩护闪身躲进旁边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隐藏在一片阴影之中,后背紧紧贴着墙,大气不敢出,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后背。
那些官差很快快步奔跑到他刚刚的位置,一个个打着火把四处搜寻,大概找了一盏茶的功夫,没发现沙罗的踪迹,这才一个个骂骂咧咧离开了。
看着这些官差终于离去,沙罗长长吐出一口气,心情也一下子放松下来。
但他万万想不到,就在此时他身后的围墙上突然落下两个身影,还未等沙罗来得及做出反应,一张大网从天而降,瞬间将他牢牢困住。
沙罗一时之间方寸大乱,刚要奋力反抗,鼻孔却突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随即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待沙罗悠悠醒转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间屋子内,周边还有十几个跟自己一样一脸茫然的人。
房间内灯火通明,沙罗的眼睛很快慢慢适应了屋内的光线,他扫视了一下周边的人,从衣着打扮上他看得出这些人也是越人,但他总感觉这些人似曾相识,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在脑中一遍遍回忆,终于想起来这些不就是前几日跟他一起大闹东市的越人,而且他们似乎还都是某些家族的领头人。
沙罗很快反应过来,这个交州大都督不是个东西,说好放下武器交出财物离开东市就既往不咎,现在又秋后算账,将他们这些领头人统统一网打尽,今夜他们恐怕凶多吉少,不能活着离开这个房间了。
“很好,看来你们都醒了。”
就在沙罗在心中一遍遍咒骂萧玠的卑鄙无耻言而无信之时,一个人说着笑着走进房间内。
这个声音沙罗就是化成灰都记得,就是那个前几日红口白牙承诺给他们一条活路的交州大都督萧玠。
“卑鄙小人,背信弃义,言而无信,你不配做我们交州的父母官,我沙罗死在你这种人手里死不瞑目,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眼看活命无望,沙罗决定临死之前骂个痛快,好好发泄一番心中被戏耍的怨气,大不了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听沙罗这么一骂,屋内的其他越人也一下子反应过来,一个个也是怒不可遏,纷纷冲萧玠破口大骂,一个比一个骂得难听,什么狗贼,杂碎之类的,要多不堪入耳有多不堪入耳。
反正落入萧玠手中也是不可能有活下去的希望了,倒不如临死之前骂个痛快,一泄心头之恨。
这些越人的反应似乎完全在萧玠的意料之中,旁边的亲兵一个个面色涨红完全听不下去了,但是萧玠还是神色如常,面色坦然任他们辱骂,没有半点动怒的意思。
萧玠泰然处之,但是骂他的人却一个个声嘶力竭,口干舌燥,辱骂声渐渐小了下来。
眼看他们快骂不动了,萧玠反而淡淡一笑,好意提醒他们道:“你们在辱骂我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你们家人的安危吗?”
屋内瞬间鸦雀无声,连骂得最起劲的沙罗都生生将嘴边快喷薄而出的脏话强行咽了回去。
此刻,这些越人一个个面色惶恐,看向萧玠的目光满是畏惧和害怕,他们也反应过来,萧玠既然能够要他们一一捉拿归案,想拿下他们的家人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他们刚刚是骂痛快了,但是他们的家人可能统统都要遭殃了。
“齐王殿下,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你可以将我千刀万剐,但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又是沙罗带头认怂,冲着萧玠连连磕头求饶,直至额头磕出血也不罢休。
其他越人也反应过来,一个个纷纷冲萧玠磕头求饶,求萧玠可以放过自己的家人性命。
屋内的亲兵一个个目瞪口呆,感觉十分荒谬和滑稽,这些人刚刚还在将齐王辱骂得狗血淋头体无完肤,现在却一个冲殿下磕头求饶。
这些亲兵心中不由一阵感慨,殿下就是殿下,不管是谁,都会被他拿捏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