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白家的姑娘,怎么会有本事聚集那么多漠北军?完颜南望心中疑惑着。
乔邵琪摇头,“并不是。”
“她手下带兵的大将军,是已故镇国大将军乔邵琪之女,乔星瑗。”
“什么?!”完颜南望一听是乔家的人,心中“咯噔”一声。
“乔家的人?”
他们与漠北军相战多年,与其说害怕的是漠北军,其实真正害怕的战无不胜的乔邵琪。
他用兵诡计甚多,犹如战神一般。只要对上他,整个金军心中都是恐惧的。
包括他。
他的两个儿子就是死在漠北军手上。
一直站在完颜南望身边的心腹呼延察也惊了:“乔家的人不是被我们杀光了吗?怎么还会有个女儿?”
乔家的人,男女都会上战场。他们杀光了乔邵琪所有的子女,儿子也好女儿都杀了个精光,怎么还会有一个女儿带兵的?!
呼延察看不起女子,但对大周的女人,有天然的防备和憎恶。甚至是……害怕。这也是他从来没有完全信任过白水儿的原因,一直防备着她。
这其中,乔家的女人功不可没。
提起乔邵琪……他们实在太怕了。
和成道看了呼延察一眼,道,“当初乔邵琪死后,乔家的其他人在战场的的确都死光了。”
“但他那个小女儿乔星瑗,在乔邵琪死后就离开了漠北回了京,称病不出户了。”
乔邵琪死后,他留下了遗言训诫子女不可起忤逆之心,忠于国主守护大周之民。
其他的子女继承他的遗愿仍然守在漠北边疆,但在金人的算计下,全部杀光了。
而乔星瑗是个执拗的,气性也大。在乔邵琪死后直接撂挑子不干了。杀了她爹还想要让守边疆……乔星瑗回京之后直接卸下了所有官职然后称病不出户。
“不知道白家那个女人后来是怎么找到了乔星瑗,又将她说服的,让她成了那女人手下最得力的部将,替她收拢漠北军。”
完颜南望深吸了一口气,压住了心中惊惧,“怪不得……我就说她一个白家的女人,怎么会有本事将整个漠北军收拢了。”
“漠北军可不是那么好收拢的,气性那么大,唯一让他们臣服的就是乔邵琪。”
“原来是乔邵琪的女儿,那就说得通了。”
“那将军……咱们可要合作?”和成道小声插话道,“有乔家的人,下面还是漠北军,若是不早日除去,恐成心腹大患啊!”
呼延察也看向完颜南望。
很显然,他跟和成道想的一样。
完颜南望没有说话,沉思良久,道,“我知道了。”
“我会立即派人去查,若是当真与你说的一样,我们就合作。”完颜南望沉声说道。
“驻兵位置知道吗?”
和成道一听,很开心,但很快,脸上又浮现起了犹豫之色,“知道倒是知道,只不过……”
完颜南望看着和成道。
只听他压低声音道,“就算告知了你们驻军之地,元帅说了合作,可你们那个白二姑娘不同意怎么办?”
话音落下,完颜南望还沉默着,呼延察就怒道,“我们军中是大元帅说了算!她算个什么?给她脸了?”
和成道听到呼延察的怒喝,也不接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向完颜南望。
谈判之时他可都看到了,白家那二姑娘的话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
完颜南望也明白了和成道眼神里的意思,他有些不悦。
缓缓道,“白二姑娘是我们金国的圣女,若是对金国有利,我相信她不会不同意。”
和成道没有说话,瞥了一眼黄东林。
一直安静站在后头观察着众人的黄东林立刻会意,马上接话道,“那可不一定!”
完颜南望和呼延察,以及和成道都同时看向了黄东林。
这人他们知道,递上来的使臣名单有大周前来的官员具体的身份信息。黄东林,金陵城知州。
比起其他五个官员,地位也好,职位也罢,都远差一大截。
谈判期间他并没有怎么说过话,几乎都是在一旁听着的。唯一一次开口,是刚见到白水儿时问了几句罢了。
如今看到他突然说话,都不由疑惑。
众人的目光看过来,黄东林心中有些慌。但面上依旧镇定着,缓和了须臾,开口道,“白二姑娘跟如今漠北军的主上白酒儿可是姐妹。”
“白家的姐妹……都已经带兵了,怎么可能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收到呢?”
“这话说出来,谁能信?”黄东林意味深长地说道。
“人家两人是亲姐妹,一起长大的亲姐妹,情义又如何是旁人比得上的呢?”和成道在一旁接话道。
完颜南望皱眉,“你们这是在挑拨我们和圣女关系吗?”
和成道摆手,“那自然不会。我们如今是诚心跟贵国合作的,自然是希望贵国能取胜。”
“当然……我们也怕……贵国身边若是有二心之人,会影响到我们。”
完颜南望质疑地看向和成道,这些时日,白水儿在他金营之中,所作所为有目共睹。至少如今看来,是并无二心的。
虽然嘴上说着不信,但和成道的话还是在他心里种下了一根刺。
“只是细细想来,白二姑娘似乎从来未在诸位面前提到过她的嫡姐吧?”和成道小声说道,叹了口气。
他记得,当初白水儿听到白大姑娘带兵的时候,那一脸懵的样子。
那模样看起来,似乎对于白大姑娘能领兵很震惊。她以为白大姑娘不能领兵,那就是轻瞧了她。轻瞧的人,嘴上便不会提及。
因为打心眼里看不起。
和成道本来只是试探试探,可看着完颜南望的反应,他知道,自己试探对了。
于是给黄东林使了个眼色。
黄东林立刻会意,接话道:“也不知大元帅可知那白酒儿的真实身份。”
“这白酒儿身世可不简单,决计不能养虎为患。”
完颜南望看向他,“什么身份?她不就是你们大周荣国公府的姑娘吗?”
黄东林一脸惊讶地看着完颜南望,“看来大元帅真的不知道!”
完颜南望脸色沉下来,盯着黄东林。
这时候黄东林也不敢卖关子,只道,“那白酒儿表面上是荣国公府的女子,是白达的女儿,但其实真实身份,是先皇贵妃的亲女儿!”
完颜南望一听,愣了愣。
旁边的呼延察听得也是一怔,“先皇贵妃?”
“对。”黄东林点头如捣蒜,“我朝先皇贵妃,曾经是漠北军的女将,她丈夫也是乔邵琪的一个副将。”
“她入宫时,便怀了个孩子,我朝皇上仁慈,让她生了下来,但生下来就丢给了白达。白达将她当做自己亲生女儿抚养大,正是如今白家军的主上,白酒儿。”
整个屋子在黄东林的话之后变得诡异的沉默起来。
完颜南望目光莫测,呼延察怔愣之后蓦然瞪大了眼,“我知道了,是卿书柔!”
“元帅,肯定是那个贱人!”呼延察大喝,瞬间就攥起了拳头!
完颜南望在听到呼延察口中的名字之后,目色倏忽沉郁不已。
他两个儿子都死在漠北军手里。
他大儿子死在乔邵琪手上,二儿子死在漠北军之中一个女人的手上。
此女,就是卿书柔。
对乔邵琪,他是又敬又惧怕,其中也有对厉害的人的佩服。但乔邵琪他非杀不可,一是威胁太大,二是仇恨太深。
但卿书柔不一样,她张扬又嚣张,作战本事虽有,但远比不上乔邵琪。恨就恨在她的目中无人和嚣张。
被她挑了头颅骑马扬威。
后来她将他儿子的头颅剔成了骷髅,挂在她马脖子上,当马项链……
而他儿子的两根大腿骨,更是被她做成了双节棍,系在腰间,成了她的武器之一……
他对此女恨之入骨!可后来,听说她被接入了宫中,成了宠妃……还来不及报仇,她便死了。
这么多年过去,一提起这名字,完颜南望也恨得头皮都在起火。
“白酒儿……是卿书柔的女儿?!”完颜南望问道,声音阴沉,对了浓烈的杀意。
旁边坐着的和成道都懵了。
他根本不知道这一茬……
皇贵妃之事,宫中向来闭口不谈。这桩陈年旧事,是宫中秘闻。
对于白酒儿竟然是皇贵妃女儿之事,他也是听傻了。
但看着黄东林笃定的样子,他郑重地点头,“是的,我以性命担保!”
说着,他眉头一皱,“看起来……元帅似乎并不知道此事?”
“不应该啊……”他满是疑惑地道,“这事儿白二姑娘肯定知道的,她竟然从来没有跟你讲起过?”
旁边的和成道也趁机火上浇油,“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没有跟大元帅说的?!”
他一脸震惊,满脸都是因此事不告知完颜南望的愤怒和不解。
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
完颜南望还没有说话,旁边的呼延察就忍不住开口了,“元帅,看吧,我就说她肯定不会一心一意效忠我们金人!”
完颜南望沉默着,如刀一般的目光扫过呼延察,让他住了嘴。
“这些事我自会去查,若是真的,到时候会跟你们讨论具体合作事宜。”完颜南望说道,“若是敢骗我,我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我们当然没这个胆子骗您。”黄东林赶紧表态说道。
完颜南望沉默着,眼神晦涩,不知想些什么。旁边的呼延察问道,“你确定我们圣女都知道这些事?”
“怎么会不知道呢?”黄东林没有直接把话说死,只是一个反问给自己留了余地,反问显得自己不知道,但话中的意思却是回答了呼延察的话。
“她们两姐妹自小一起长大,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且两人关系很好,若是呼延将军花点儿心思去金陵城查一查,就会发现两人之间可没什么矛盾的。”
“甚至有时候对方有事,另一个也会帮助。”
“我自己的儿子当年当街掳走白二姑娘,白酒儿一听这事儿,立刻从白家带出了一堆人给她救了,还因此打断了我儿子的腿。”
呼延察越听越生气。
白水儿从来没有在他们这里提起过白酒儿。更没说话两人的关系。
这样说起来,两人的关系并不差。
那她为什么瞒着他们?
呼延察想要问什么,却被完颜南望打断了话,“夜色深了,两位大人先回去。”
将和成道和黄东林遣了回去,完颜南望坐在屋子里,一脸冷冽。
旁边的呼延察憋红了脸,“元帅,若他们所说的事都是真的……咱们必然不能放过那白酒儿!”
“还有那个乔星瑗,都要杀光!”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说着,顿了顿,“还有那白水儿……这些事竟然都瞒着我们,简直就是居心叵测!”
完颜南望不置可否。
“派人去查,查白酒儿那边的漠北军具体情况,再查一下圣女和白酒儿的过往。”完颜南望吩咐道。
圣女是金国王上派过来的人,从前圣女说什么他们就是什么,对她言听计从。因为王上的关系,也从不曾怀疑过她。
王上的人,又是被封了圣女的,自然是十分尊敬,待为座上宾的。
可……她瞒他们的事太多了。
听到完颜南望终于要查一查圣女的底细了,呼延察终于松了一口气。
“放心,属下一定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
另一边,和成道一路沉默着跟黄东林回了驿站,到了房间之中后,他才压低声音问道,“白姑娘是先皇贵妃的女儿?”
“你是说真的还是为了挑拨而胡诌的?”
黄东林回,“这种事儿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胡诌啊。”
“……”和成道沉默了许久之后,“你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黄东林现在确定和成道跟自己是一条船上的人,也是主上的人,倒也不隐瞒了。
“皇上当初想要拉梁她,就用了她母亲的事来试图说服她。”黄东林道,“因为这些消息是经我的手过去的,所以我了解了一些。”
和成道目光莫测,他深思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人,他才喃喃道,“竟然还有这一层关系。”
黄东林点点头,“对。”
“先皇贵妃好像是漠北军中的人,我想着用这个给他们上点儿眼药,应该是有用的。”
和成道复杂地看了一眼黄东林,“好像?”
黄东林有些窘迫,“我也是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