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东林急冲冲地冲进了谢府。
为了方便行刑,殿中禁卫军的尸体已经一一清理了,九个暗卫被五花大绑,白酒儿和秋生站在中央,景明帝身手高强的御前侍卫提剑指着两人,就等刑具一到就压了两人剐皮。
对于突然冲进来的黄东林,景明帝眉头一皱,斥道,“你急急慌慌闹个什么?”
见到景明帝的瞬间,黄东林扑通跪下。
脸上满是焦急慌乱。
惊惧大声道,“报!!!有大军围城了!!!”
他声音大的生怕别人听不见。
谢家的屋子本就不是大殿,屋子再大也大不了哪里去,这一声吼得,就连外头守着的人,以及院外头洒扫的下人都听到了。
连扫帚都吓得掉了。
什么?金人围城了?!
本来坐在案后的景明帝听到黄东林的话身子一趔趄,他目光颤颤,不可置信道,“什么?!”
“金人打到了金陵?!”
“怎么会,怎么会!”他吓得撑着身子就蓦然站起,喃喃自语,“不是才打过京城吗?”
“怎么会这么快?!”
他满眼不可思议。
金人打过京城,京城沦陷了……黄东林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白酒儿。
白姑娘的消息是真的……
景明帝现在满脑子都是金人打进来了,哪里还有心思管怎么剐皮白酒儿!想的都是怎么逃出去!
“暗道呢?快快……”他浑身都在发抖,转身就要去房间里的暗道,奈何被这消息吓得太重,刚一动身子就软倒,摔倒了地上。
旁边的高福和另外几个小黄门赶紧去搀扶,高福也吓到了。
才收到京城沦陷的消息,金人就打到了金陵!
这一路,所有的关隘和守城军都没有消息。
就好像凭空冒出来的大军……这太可怕了。
“快快,扶着陛下去暗道!”高福也慌了。
整个大殿之中都乱成了一团。
忽而一声娇俏的笑声响起,如空山里落入玉盘的珠子,清脆明亮。
与整个大殿的慌乱格格不入,格外刺耳。
软趴趴的景明帝也忍不住回头,看向站在那里的白酒儿。
金人都打进来她都还是这么平静?景明帝看着笑得不明所以的白酒儿。
白酒儿看着他笑得眼睛弯弯,直到眼角笑出了泪。
她抬手一抹,“你说,我阿爹要是知道他一生到死效忠的君主,是这么个怂包,会作何敢想?”
“乔将军也会后悔追随你吧。”
“一个只顾着自己逃命,置江山不顾,弃子民不顾的帝王,一定不会是他们想要效忠的主子。”
“谭胤徽,你当年给他们到底画了多大的饼?又说了多少的好话,才让他们信了你愿意誓死追随?”
对于白酒儿直呼自己的名讳,景明帝终于从方才的惧怕中回过神来。
冰冷开口,“将她给朕杀掉!”
即使他走,也不要她活。
金人抵御不了,但一个女子他还是有生杀予夺的权利的。
即使落魄,他也是皇帝,是大周唯一的帝王。
是大周最高的统治者。
旁边的御前侍卫就要上前,秋生一把将白酒儿拉到了怀里护住,另一只手抽出了剑就迎了上去。
即使一只手护着白酒儿,站在原地,面对数十人身手高强的御前顶尖侍卫,他也丝毫不落下风。
黄东林也赶紧朝着景明帝爬了过去。
“皇上息怒!”所有都发生在须臾之间,黄东林甚至都没有机会开口。现在看御前侍卫对白酒儿动了手,这才慌了。
“外头的大军不是金人!”
“是白姑娘的军队!”
他急吼吼地开口,“他们是来接白姑娘的!”
景明帝惊了,他身子僵在了原地。
但也不软了,反而是站直了身子,脊背也挺直了。
“谁的军队?”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白姑娘的。”黄东林大声说道,生怕景明帝听不清。
“那些军都是白姑娘的!”
景明帝好一会儿,才接收了消息。
但他已经没有时间考虑白酒儿为何会有军,要作何。只能先叫停了刺杀白酒儿的御前侍卫。
只要不是金人的军,他就没什么好怕的。
那些侍卫听令停下,景明帝看着白酒儿的目光微微眯起。
“你的军?”他开口,“你养私兵?”
白酒儿走到一旁的雕花梨木椅上坐下,手搭在扶手上,“对啊。”
“我养了私兵。”
“养了多少?”景明帝开口就问,似乎只要是大周的人,养得兵就是他的。
何况还是白酒儿……
不因其他,光是白子舒的忠诚,就让他不信他养出的女儿会反了自己。
“军众之数我怎么会跟你讲呢?”白酒儿直勾勾地看着景明帝,“杀你足够了。”
她的大军在东州,围城的军是提前收到她要回河南道的消息之后,提前来金陵外驻扎,只为接她的。
人数应该不会很多。
但如金陵城从这里带走她,肯定足够了。
景明帝目光眯起,眼中情绪涌动,而后恢复了神色。
他身子不再瘫软,而是回身走到了自己的椅子上坐下,威严地看着白酒儿,“看在你替朕养兵的份上,只要你能为朕所用,朕放你一命。”
说完,又觉得似乎不够。
“不,朕保你后半生荣华富贵。”
“你也曾保过我阿爹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吧?”白酒儿不答反问。
她的荣华富贵不用靠别人,她自己来就够了。
“我就很想问问你,为何会杀我阿爹?”
“他到底做了什么?”
“还仅仅是因为你需要一个投名状?”
这是白酒儿想不通的,天子真的会为了讨好金人,在阿爹一点儿错没有犯下的前提下,在阿爹全心全意效忠他的时候,仅仅为了讨好金人就杀了他?
景明帝一噎,看着白酒儿,没有回答。
反而问道,“你的军队到底有多少?”
白酒儿的军队数量决定了他要怎样讲话。
看到景明帝到了这一刻还满心眼都是算计,白酒儿只为自己阿爹而心寒。
“我的军队是培养起来杀金人的。”白酒儿道,“不过多少,我肯定是不会告诉你的。”
杀金人,那就是一整个大军队,人数不会少了。
景明帝眼睛都亮了。
但心中却是转了许多,这才斟酌着开口道,“也不是朕不念旧情,当日是你阿爹自己赴死的。”
“朕还阻止了他,可惜……”景明帝说着,眼眶也红了,“等朕阻止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说着,两滴痛惜的眼泪从他眼里流了下来。
白酒儿景明帝那两滴鳄鱼的眼泪,只觉恶心。
若不是她知道阿爹的死因,还真被他这虚伪的样子蒙骗也不一定。
看着景明帝虚伪的样子,白酒儿突然索然无味。连原因也不想追究了。
她不在乎他为何杀阿爹了,只要知道他杀了阿爹就够了。
“我给你一次机会。”白酒儿面无表情地开口。
听到这话,景明帝以为白酒儿愿意为他所用了,脸上也忍不住带上了笑意。
可下一刻,白酒儿的话让他愣在了原地。
“自缢吧。”
“在国破的如今,殉国会是你最体面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