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的少女,再想到她时日不多,白酒儿心中酸涩。
锦安上前,纤细的手拉住了她的手,“婆婆,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闻言,白酒儿看向锦安,心中的酸涩少了许多。若是无缘无故帮她,她反而没底。
但若是有所求,她倒是放心许多。
“你说。”
锦安认真看着她的眼睛,目光灿灿,“婆婆有空的时候,能不能多来宫里陪陪我?”
白酒儿没有想到她提的是这个要求,默然。
这该有多孤独……她第一次见面替她教训了宫女,一点点好就被当做天大的恩情。
只有极度缺爱的孩子才会如此。
“可是……我无法自由出入宫中。”白酒儿犹豫地说道。
“我去求父皇,应该不是问题。”锦安道,“毕竟我是要和亲的人,去辽国之后,父皇也希望我安安分分的。这点儿条件他应该会答应。”
“那好。”白酒儿点头应下,正好她每次进来就可以听到公主帮她打听的事。
说罢,她看着锦安,良久,才憋出了几个字,“别担心,你这么好看,金国的皇帝一定很喜欢你。”
她说得很违心。
金国的皇帝已经年过半百,什么女人没尝过?她去了之后,身份尴尬,注定她子嗣艰难,宠爱也不会有多少。
只是利益的牺牲品。
但她活着的时间也不久了,那些苦难也受不了多少。
想至此,白酒儿也不知是喜是悲,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见她无悲无喜的叹息一声,锦安看着她呆了呆。
白酒儿回神,就看到锦安看着自己发呆。
“怎么了?”她不解地问道。
“婆婆的眼睛真好看。”锦安痴痴地看着她的眼眸。
白酒儿心中一凛,她整个脸易容,连脖子都隐藏了的,只有那一双眸子不似老人。
她拿过一旁放着的帷帽,“我去给你开药方,你的身子要慢慢调理。”
她说着,就要将帷帽戴上,将眼眸遮住。
却见锦安伸手,拦住了她的手,“婆婆,能不能不要戴帷帽?”
白酒儿不解地看着她。
“我想看婆婆。”锦安说道,见白酒儿更不解了。
沉默片刻,她轻声开口,“婆婆的眼睛,很像我阿娘。”
她的声音很小,飘飘忽忽绕进白酒儿的耳朵里。
白酒儿看着她,没说话。
像她娘?
“我娘亲……也有一双很好看很好看的眼睛。”锦安说道,带着满溢的思念和情意看着白酒儿,“像婆婆这双眼睛。”
见她模样,白酒儿想了想,终究是放下了手里的帷帽。
“你娘亲多大?”她问道。
“我娘亲薨逝的时候,才二十六。”锦安说道,目光飘远,陷入了美好的回忆,脸上都是莞尔的笑意,“她真的好美好美,人也很好很好。”
白酒儿听到了“薨逝”二字,正色看向锦安。
帝王用“崩”,常人用“卒”,“薨”是只有将相皇后以及皇贵妃能用的。
她本来以为,这公主的母亲一定是地位不高的,极有可能是某个低阶的宫妃,甚至是没有背景的普通宫女。
所以不受宠爱也无人庇佑。
“你母亲是皇贵妃?”白酒儿惊讶地看着锦安,问道。
皇后之女,是嫡公主,地位很高。就算她死了,只要不是被废,嫡出的公主也不可能被苛待。
且皇后的身后都有母家势力,不可能如锦安这般无依无靠。
“嗯。”锦安点头,弹起自己的母亲,她缱绻又温柔,“阿娘是最受宠爱的皇贵妃。”
“皇贵妃?!”白酒儿哑然,还是最受宠的?
那生下来的女儿为何如此不受待见?
“是啊。”锦安看着白酒儿的眼睛,“婆婆要是见过我阿娘,一定会喜欢她的。”
“嗯。”白酒儿点头,“你都这么招人疼爱,你阿娘一定也是个很好的人。”
两人说话间,外头响起了来喜的声音,“大夫,还没看完吗?”
白酒儿与锦安聊着,都忘了时间,此时听到来喜的催促,便回头对锦安小声道,“别多思虑了,你阿娘肯定希望你好好活着。”
“我给你开个方子,你先吃着,待你身体调养好些,我再进宫给你施针。”白酒儿说道,给锦安开了方子。
外头的来喜又开始催促,白酒儿写好了方子,替锦安掖了掖被子,便告别了。
出去之后,外头的清珠还在扇耳光,两颊已经通红且高肿。
来喜看到白酒儿出来,询问道,“公主情况怎么样了?”
白酒儿淡淡地看了还在掌掴自己的清珠,道,“出去说吧。”
和来喜出了清漪殿的门后,白酒儿才道,“公主情况不容乐观,我也束手无策。”
来喜听后,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问道,“那大概能活多久?”
“不治疗,也就半年的光景。”白酒儿道。
听到白酒儿的回复,来喜脸色拉下,很快又恢复,“那若是治疗呢?”
“治疗存活最多也就两年。”白酒儿叹了口气。
来喜脸色缓和,“两年?那就足够了。”
而后,他做了个“请”的姿势,“婆婆自行离去,咱家还要回去复命。”
语毕,旁边的小黄门上前,引着白酒儿向宫外而去。
竹矜一直侯在宫门处,白酒儿出来后,他便打着马车离开了宫墙。
坐在马车里,白酒儿深思着。
回去等阿稚复命之后,她也该到了以白酒儿的身份拿出玉玺的时候。
至于能不能见到陛下,还未可知。
最好是不见。
毕竟她现在还在摸排京中的情况,朝中和宫中都是两眼一抹黑。这进宫一趟,阴差阳错还得到了锦安公主的帮助。
倒是应了那句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但……交上玉玺之后,还不知后续会牵扯进多少麻烦事儿里。桩桩件件都是要命的危险之事。
既然都是为命博出路,那命运便时刻悬于一线。
阿爹的命还要靠她,她不能躲避。她也避不开。
既然避不开,那她就直面危险,然后尽全力解决。
白酒儿正坐在车里思忖,马车忽而变缓慢了。
她收回了思绪,对着外头的竹矜问道,“怎么了?”
外头的竹矜正在愣神,看着对向擦肩而过的马车上的阿知,傻愣住。
对面的阿知也看着他,惊讶不已,而后回头对着马车中说了什么。
竹矜在白酒儿的问话中回过了神,“呃……师父,我们遇到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