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十人也抬头,看向白酒儿,目光坚定无比。
“若主子生死,我等绝不活,必然杀了他。”
他们声音整齐划一。
白酒儿蹙眉,她是不太理解这种生死相随的衷心。
她捡来秋生,救过他,他对自己的衷心她尚能理解,这群人呢?
因为秋生救了他们吗?
白酒儿不理解,但也没有再问。秋生既然能带来的人,那必然是信得过的。
安静须臾之后,她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未曾取名。”秋生道,“主子可以给他们取名。”
“你们原先叫什么名儿?”白酒儿问道。
“三/四/七/八/九/十三/十五/十六/十七/十九。”
十个人分别报出了十个不同的数字。
白酒儿听得脑子一阵嗡嗡,这一串数字……这些人竟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只有一个冰冷的数字代称。
只是……现在取十个名字,她也记不住。
“太乱了,我记不住,以后就由一到十来称呼吧。”她说道,一个一个指着过去,“一、二、三……十。”
“好了,退下吧。”白酒儿说完,将人都差使下去。
晃眼,屋中便又只剩下了白酒儿和秋生。
秋生还单膝跪地,一动不动。
白酒儿走到案边,“你也起身吧。”
秋生得令,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们原先的数字,代表了什么?”白酒儿看着秋生,问道。
“个人战力。”秋生道,“越厉害的人,排名越靠前。”
“所以最厉害的是一?”白酒儿问道。
“嗯。”秋生应声。
“这些人,你说是跟你一个出处的,所以他们是……”
“是杀手。”秋生也不再隐瞒白酒儿,直接道,“之前他们都是杀手,执行营里的任务。”
“都被下毒了,必须服从命令。若是违背组织命令,只有死路一条。”
“那你怎么把他们带出来的?”白酒儿问道。
“我许了他们解药。”秋生说着,抬头看向白酒儿,“主子,你还记不记得你救我时替我解的身上的毒?”
那时候白酒儿救了秋生之后,将他带到了诊堂里养着,他在生死边缘挣扎。
后来在诊治中,白酒儿发现了他体内还有毒,便顺手给他一起解了。
白酒儿点点头,“记得。”
“他们和我中的是同一种毒,主子应该有办法给他们研制缓解的药。”秋生道,“只要有解药,他们就死不了,会一直效忠与主子。”
“缓解的药?”白酒儿不解,“为什么不是直接给解药?”
她当时是直接给秋生解了他体内的毒,要她给这十个人解药解了他们的毒,并不是什么难事。
“不必,只要保证他们不死就行。”秋生说道,声音清冷没有感情。
白酒儿看着他,没说话。
“对他们来说,命没有任务重要。就算身上的毒不解,也没有事的。”秋生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妥,只道,“对他们来说,从营里沾满血的杀手成为守护主子的影卫,就是逃离了魔窟。”
白酒儿端起查案上早已凉了的茶,给自己斟了一杯。
又斟了一杯给秋生。
秋生走过来接过,握在手里没有喝。
白酒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若是对他们来说,命真的不重要,又怎么会想要逃离魔窟呢?”
秋生想着白酒儿的话,没有辩驳,只是认真想着,没接话。
白酒儿摩挲着手里的茶盏
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来了这个时代,按理说应该入乡随俗,尊崇这里的规矩。
这里的规矩,是主仆分明,是三六九等命与命不同,是视人命如草芥。
可她受过的教育,是珍惜生命,是众生平等,是不为私欲残害无辜之人,是正直是磊落。
她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
她无法与现在的时代抗衡,她也没有想过去改变这个时代。
但她也没有想过改变自己。
她能做的,是保持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本真。无法改变这个时代,但也不会沉溺于这个时代。
“把他们都叫下来,我把把脉。”在秋生的沉默中,白酒儿开口道。
秋生不懂,但还是听从了白酒儿的命令,一扬手,那十个人再次出现在了白酒儿屋中。
“过来,我把把脉。”白酒儿道。
十个人面面相觑,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主子。
对主子来说,他们不过是一把尖刀,一把利剑。是杀人的工具罢了。
从未有人关心过他们的死活,死了,很快就会有人顶上。
“过来。”白酒儿再次开口。
十个人得令,也不敢违背,纷纷上前单膝跪在白酒儿面前,拉出手腕给她把脉。
白酒儿垂眼,一一把过。
十个人不约而同的,在被她把脉的时候,都忍不住抬头,看他们的新主子。
白酒儿本来就坐着,那十人又都很高。即使单膝跪在她面前,其实也与她平齐。
她把脉时垂目很认真,只有长长的睫毛投在眼下一片阴影。
他们从出生开始,就是一个冰冷的杀器,在他们的经历里,只有厮杀和争斗,只有血腥和地狱。
第一次,有人这么近地关心他们,替他们细细把脉。
怎能让人不动容。
但十个人都是混迹在地狱里的修罗,早已丧失了喜怒哀乐,此时脸上也都没有任何异样。
待到白酒儿把完,她道,“明日我会给你们配好解药。”
说罢,遣退了十人。
看向秋生,“你过来。”
秋生站了近了一些,但还是离着白酒儿好几步的距离。
白酒儿翻白眼,“你真是……”
秋生这模样,整的她好像是个觊觎未成年的老变态。
“行,你站在那儿,我有事跟你说。”白酒儿也不强迫他了,随他去。
秋生没说话。
白酒儿瞅了他一眼,脸上明晃晃写着不高兴。
问事之前,她忍不住询问,“又是什么事儿惹您不开心了?”
秋生没说话。
白酒儿看他闷葫芦的样,“行,你不说以后我再也不问你了。”
“反正跟我无关。”
话音落下,秋生细若蚊蝇的声音响起,“主子对谁都这样关心的吗。”
“什么?”他声音太小,白酒儿没听清。
秋生抬头,看着白酒儿问道,“我说,主子对任何人都是这样关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