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守门的官差一愣,他们从来没听过这么奇怪的理由。
外面很冷,所以不想下轿子???
“这轿子不是你想不下就不下的。”守门的官差冷脸道,“必须下。”
“我不要。”轿子里头传来浅淡却不容置喙的娇蛮声音,“回。”
她偏是不下轿。
话音落下,轿夫就转头抬着轿子大摇大摆的走了。
守门的两个官差看傻了。
还有这么无理取闹的人?真当自己是大爷啊。
“这谁啊?”其中一个官差满头问号。
“轿子上挂着白家的家牌,好像是金陵白家的人。”另一人回道。
两人不由得嗤了一声,“一个商贾,蛮横什么”其中一个啐了一口,“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里头走出了府衙的师爷。
走到府衙门口,看着空荡荡的外头,“白家的人还没来吗?”
官府请的富商们早就全到了,只剩白家了。
现在一堆人包括大人们也在等着白家的人。
这都半日了,还没来。
师爷很焦急。
“来了。”守门的官差说道。
“人呢?”师爷急问。
“刚走。”另一个官差说道,指了指街道街头的转角。
师爷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骄奢的华丽轿子还没淡出视野,眼见就要转弯离去。
师爷赶紧提着长袍下摆就追了出去。
“白姑娘且等!!!”跑得太急差点在冰面的路上摔个仰倒。赶紧稳住身子也顾不得了,慌忙追过去。
两个官差看着慌张追出去的师爷,面面相觑。
及近,师爷喘着粗气,“白姑娘白姑娘,您可算到了!”
“怎么到了还不进去呢?”
轿子停下,白酒儿从里头撩开帘子,“守门的人不要我进去。”
师爷明显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气得不行。
“底下的人不懂规矩,白姑娘不要跟他们计较。”师爷赶紧道歉,道完歉,这才道,“姑娘跟着我,我带您进去。”
守门的官差看着轿子转头回来,手里的剑提着,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师爷回头对轿子里的白酒儿道,“白姑娘,府衙到了,我带您进去。”
意思很明显,要让白酒儿下轿子。
“外头冷,不要下轿子。”
一模一样的理由。
两个官差看着师爷,一脸委屈。
看吧,可不是我们不让她进去,瞧瞧这提的是什么没规矩的要求!
两人万没想到,师爷直接道,“行,那就不下轿了,跟我来。”说着招呼轿夫跟着自己进了府衙。
路过两个官差时,还不忘恶狠狠瞪了两人一眼。
没眼色的东西。
白酒儿坐着轿子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府衙的厅堂,众人看着轿子抬人进来,很惊讶。
府衙师爷更是上前弯着腰替她打起了帘子,陪笑道,“白姑娘,到了。”
白酒儿这才慢悠悠走了出来,还慢条斯理地提了提自己的大氅,“这么着急叫我来,什么事?”
看傻了一众人。
那些富商们更是不可思议。
哪个商贾在官府面前不得恭恭敬敬卑躬屈膝?这还有人这么不可一世,明明是送来钱的,搞得好像是来视察工作的大佬。
真牛啊。
商人们在心中不由得给白酒儿竖起了大拇指。
黄东林看着那轿子也是讶然。但很快,他就收起了情绪。
自从白家老大带人揍了他儿子女儿,他就知道这是个与瘟神比肩的刺头子。
能不跟她对上就不对上。
听说她爹是把她捧在手里当眼珠子疼的。他就算有心整她,也要顾忌白达的。
此刻压根也不想跟白酒儿计较了,只道,“行了,人都到了,咱们就开始说正事吧。”
黄东林开口,先是夸赞众富商,给他们戴高帽子:“金陵城近些年富裕安稳,离不开诸位的功劳。诸位商税按时缴纳,平日里向作风也正直,可谓我朝可褒奖的好良民。”
“哪里哪里,都是大人给机会。”富商们赶紧赔笑着互吹起来。
互吹几句之后,黄东林余光看着一直站在原地不说话的白酒儿,不解问道,“白姑娘怎么不坐?”
“椅子太硬了,不喜欢。”白酒儿一脸嫌弃。
“那你喜欢什么椅子?”黄东林耐着性子问。
“我喜欢鹿皮包着,软棉垫的,要用黄花梨木做的椅子,上面要有好看的花纹,椅背不能太高,不然硌着我,椅子不能太矮,不然腿不舒服。扶手要正正到我手肘处。”
白酒儿说道,语气很平静,就好像说今天天气不错。
丝毫不觉得自己说得有什么奇怪。
黄东林听得嘴角狂抽。
他实在忍不了了!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事儿?”他头上的青筋都气出来了。
“那算了,我回去了。”白酒儿说着,就要回身钻进轿子里。
“等等等等!”黄东林气得脑仁都在跳,“行行行,给你准备。”
“去,给她抬把椅子来。”黄东林对着一旁的师爷吩咐道。
师爷脸都皱成了老树皮,他哪里给她找这么一把绝款椅子?!
不大会儿,师爷差几人抬出来府衙里最好的一把椅子——上堂时主官坐的雕白鹤软棉垫太师椅。
这椅子平日里可不是谁都能坐的。
“这是咱们这儿最好的椅子了……”师爷悻悻地说道。
看着师爷将自己平时都坐不得的官椅抬了出来,黄东林黑着脸,但又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
“这张椅子行不行?”他说道,垮着脸瞪着白酒儿。
白酒儿看着椅子,撇了撇嘴,嫌弃道:“勉勉强强吧。”
说罢,差使阿稚又在上面铺了一层新鹿皮,这才悠悠入座。
坐下,她看向正要说话的黄东林,“大人不就是想要钱嘛,说吧,要多少?”
黄东林本来还要客套一番再要钱,走个常规流程话术的,没想到直接被白酒儿挑破问及。
他吹胡子瞪着白酒儿,一噎。
这白家虽然是金陵首富,但终究也只是商贾而已。士农工商,真要算起来,正儿八经立足的地位其实还不如种地的农民。
不过是因为有钱,笑贫是人性,才让他们平日里过得富足有自尊。
但在官府面前,哪个敢造次?
厅中其他富商闻言,全都屏息凝神不敢出声。
天呐,商贾也可以在官府面前这么牛的吗?
真是、真是……刀子划拉菊花——开了大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