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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知道警察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何楷彦还是如实回答了。

“我是昨天放学后,坐火车来的嘉云,今天没有去学校。”他说道。

警察又问道:“哦,那你是从哪个地方坐火车过来的呢?”

“焦安市。”

听到这个地名,两个警察的脸上都露出几分惊讶,之前问话的警察更是追问道:“你确定吗?焦安市离这里可是有一千多公里。”

何楷彦十分坚定地说道:“我当然确定了,我还带着车票呢。”

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裤子口袋,那张硬质的火车票本该在口袋里,但他却什么也没有摸到。

“呃……可能是我坐车时候,掉出去了吧。”他颇为尴尬地说道。

“这个倒不是很要紧。”警察淡淡地说道,“女士,麻烦你过来一下。”

陌生女人缓缓走到床边,何楷彦警惕地看着她,他想从她的脸上找出破绽,但他只找到了疲惫和愧疚。

“小彦,你仔细看看她,她是不是你的母亲?”

“不是!”何楷彦极力反驳道,“我妈个子比她要高,而且皮肤也更白一些。还有,我妈脸颊上没有痣!”

何母经常需要去野外工作,但她却是晒不黑的体质。

就算不涂防晒,在紫外线极强的地方连续工作,她也只会稍微变黑一点儿,只要在家休息几天,又会恢复到原来的肤色。

而他面前的这个陌生女人,不仅长相和何母没有半分关系,就连气质、性格都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如果说相貌的不同,可以用整容来解释,但一个人的内在却不是在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小彦,我……”

女人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警察给她递了个眼神,她便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看起来,他们似乎在进入病房之前,就做了某种约定。

警察点点头,说道:“行,你身体还没有养好,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对了,这是我们给你买的一些东西,就放桌子下面,医药费你也不用操心,我们会负责的。”

将水果和牛奶放下后,他们便要离开了。

“等等!”

几人的脚步停了下来,都转头看向何楷彦。

何楷彦忍不住追问道:“你们不是去查她的身份了吗,到底查到什么了?”

“这……”警察有些为难,“等你出院了,我们会告诉你结果的。”

“告诉我,我现在就要知道。不然……不然我就不住院,不治病了!”何楷彦仍然坚持道。

这话实在是太小孩子气了,如果有别的办法,他也不想说出口。

但眼下,弄清陌生女人的身份,对他来说更为重要。

“唉,好吧。”警察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他转过身,对着陌生女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将一张卡片样式的东西递给了何楷彦。

何楷彦抿着唇,那是一张身份证,照片自然是那个陌生女人的模样。

但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女人的姓名、出生时间、户籍都和何母完全相同。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了一下,既然这张身份证是在警察授意下拿出来的,就说明身份证肯定是真实有效的。

所以,眼前这个女人就是法律意义上的何母,也就他的亲生母亲。

但何楷彦还是无法接受,在他的记忆里,女人和何母可以说是没有半分的联系。

到底是他的大脑骗了他,还是说这背后另有什么阴谋。

可是,何家虽然看起来光鲜亮丽,但何父何母也只是稍微有点儿家产的普通人,根本不值得别人耗费精力来冒充他们。

如果何母研究的是核试验之类的,或许还有可能,但她只不过是个植物学家。

就算发现了新的物种,或是培育出品种,都不会对别人造成什么重大的影响。

至少,十四岁的何楷彦是这样想的。

见他整个人好似宕机了一样,何母赶忙安慰道:“小彦,你别着急,有什么事我们慢慢解决。等你休息好了,妈妈带你去做几个检查……”

“检查?”何楷彦环顾四周,所有人脸上都挂着“理所当然”的神情。

“不不不,妈妈说错了,不是检查……是……”何母脸色通红,却也解释不了什么。

她暗自后悔,进来之前,她不是已经叮嘱过自己,千万不能刺激到小彦吗?

医生说了,像是小彦这种突然不认识自己身边的人,混淆记忆,是非常严重的精神疾病。

往往是经受了巨大的打击或是刺激,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甚至,还有可能是精神分裂或是脑炎之类极难治愈的疾病。

何母紧张地盯着何楷彦的神情,他倒是没有生气,反而直截了当地说道:“需要做什么检查,那就现在做吧。”

何母赶忙拉住何楷彦的手臂,低声劝慰道:“小彦,你别着急啊,你先睡一觉吧?”

“是啊,楷彦啊,你还是得听医生的医嘱,好好修养才对。”警察也附和道。

而何楷彦却倔强地说道:“不,我说了,就现在。”

他们都怀疑是自己疯了,那不如让他早一点知道结果。

不管别人怎么劝说,何楷彦还是坚持要立刻做检查。

无奈之下,警察只好找到何楷彦的主治医生,说明了情况,将他带去了住院部。

由于何楷彦仍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下,只能坐着轮椅,被推到了检查室。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医院的精神科,医生先问了他几个简单的问题,然后便拿出了一沓厚厚的量表,让他全部填写一遍。

“这么多?!”何楷彦诧异极了。

他大概翻看了一下,光是纯文字的问题就有四百多道,后面还有一些带着图画的题,以及让他简答的题目。

医生见怪不怪地说道:“如果你不想填这份的话,也可以选择简化版的,只有九十道题。”

“不了不了,既然这份详细,我就答这份好了。”

他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将量表答完,医生又给他安排了一些其他的检查项目。

具体的诊断得到第二天才能出,何楷彦便回到了自己的那间私人病房。

夜晚。

遇到了这般诡异离奇之事,何楷彦自然是久久无法入睡。

那个陌生的何母本来想陪着何楷彦,但被他强硬地拒绝了。

他现在没有任何的办法能证明“何母”不是真正的何母,除非,他回到焦安市,拿到何家的户口本。

可是,这样一来,不就违背了何父的要求吗?

何楷彦觉得,何父应该是知道了什么,才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要回去,若他回去了,反而会落入了别人的圈套之中。

除了户口本,还有什么能够揭穿那个女人的谎言呢?

忽然间,何楷彦脑中灵光乍现,他的手机!

手机里有何父和何母的微信号,还有他们一家三口拍的照片,他学校的照片。

而且,他的付款记录也能证明他平时生活的地方是焦安,而不是嘉云。

他翻身起床,病房里没有开灯,窗帘也拉着,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一般的黑。

何楷彦在床头柜上摸索了一下,没有手机,又在枕头附近找了找,都没有。

他今天醒来以后,就被拉去做了一堆检查,手机也没有带在身上。

现在最坏的可能性,就是他的手机落在了警察局。

何楷彦深吸了一口气,稍微冷静了一下,然后点了一下手表的屏幕,按下了查找手机功能。

一秒后,房间的某个角落响起了一阵悦耳的铃声。

他顺着声音寻了过去,似乎是一个不太高的矮柜,就在门口。

而手机被放在了柜子最上层的抽屉里,他有些想不通,谁会把他的手机放在这里?

何楷彦满心欢喜地打开了手机,但屏幕上的一行提示却让他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手机服务已停用,请在分钟后再尝试。”

他的手机有一个功能,如果密码连续输错多次,就会被锁定。

若是输错的次数太多,手机的时间就会变成一连串的数字,当然也就无法等待它自己解锁了。

他要么拿去手机店刷机,但那样一来,他手机里的所有消息都消失了,也就无法证明他的身份。

要么,就得自己想办法解锁了。

何楷彦倒是知道一个方法,可是必须得有一台电脑,才能让手机里的信息保留下来。

他产生了一个近乎疯狂的想法,却也似乎是唯一的一种解法。

何楷彦低头看了一眼,他身上穿的是自己的衣服,而不是医院的病号服。

他拿起自己的书包,检查了一遍里面的东西,又用数据线给他的手机和电子手表都充好了电。

做好一切准备后,何楷彦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

很好,走廊里空无一人,这层楼也没有专门的值班室。

他顺利地溜到了一楼,接待大厅里倒是有护士在值班,只不过,他很快就想到绕出去的办法。

他要离开医院,不完全是为了修好手机,更是为了逃离那个陌生女人的控制。

就算手机无法解锁,他身上的钱也够再买一台了。

何楷彦不相信自己得了什么精神疾病,他只相信自己的记忆。

即便是凌晨两点多钟,网吧里依旧是一派热闹的景象。

这还是何楷彦第一次来网吧,他特意找了一间不查身份证的网吧,故而环境也比较嘈杂。

他找网管开了一台机,虽然他长得明显不像是成年人,还是挥了挥手,给了他一张临时的会员卡。

何楷彦看了一眼座位号,大概是在角落的机位,正合他的心意。

他走过去,将书包放在脚边,也不知桌子是多久没有清理过了,沾满了灰尘,还泛着一层油光。

“真是恶心……”

他竭力控制,才勉强让自己没有呕吐出来。

所幸,何楷彦随身带了纸巾,等他将桌子和座位全都擦了一遍,已经过去快半个小时了。

他熟练地输入一行网址,进入网页后,把在置顶那栏的软件下载、安装。

再连接上手机的数据线,就可以通过这个软件来控制手机了。

虽说他不知道解锁的代码,但也只需要查一下,就能轻而易举地找到。

进度条到百分之百的那一瞬,他迫不及待地按下了解锁密码。

“还好,数据都在,照片、聊天记录……不对!”何楷彦皱着眉。

他置顶的两个联系人,已经变成了空白昵称和初始头像,他点进去的时候,更是连账号都不见了。

何楷彦的人际关系非常简单,除了布置作业的班级群,他置顶的人只有自己的爸爸妈妈。

也就是说,何父和何母的账号都被人故意注销了。

何楷彦翻了一遍通讯录,除了父母,其他人的账号倒是都在。

只是,不知是软件有bUG,还是他的手机被人动过,他所有加入的群聊都不见了。

再等他打开手机相册,更令他不安的事出现了。

他其实很少拍照,平时拍的也只是笔记、作业之类,除非是特别有纪念意义的活动,他一般不会给自己留下照片。

买下这部手机后,他仅仅和父母以及初中班里的同学拍过两次合照。

那两次的合照的的确确都还在他的手机里,可是除他以外,每个人的人脸都像是被人擦了一抹白色的颜料那样,却又不是完全被遮盖住了,还能从中隐约窥见到畸形的五官。

从这些照片上,完全看不出他们的长相,最多只能看出第一张是何楷彦和一男一女两个大人,第二张是一群十三四岁的青少年。

如果别人不想让他证明身份,大可以直接把两张照片删除,偏偏这两张照片被留下了。

扭曲的白色人脸,好似在威慑着何楷彦。

冷不丁的,何楷彦的身体猛颤了一下,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来。

“哎,小兄弟,你怎么了?没事吧?”

何楷彦定了定神,转头一看,是邻座的一位中年人,看起来不到四十岁,但人却生地很胖,座椅都快容不下他了。

“没、没事……”何楷彦勉强开口道。

那人倒也不避嫌,直接伸过头,往何楷彦的电脑和手机瞟了几眼。

“呵呵,你是刷机新手吧?你这几个口令写对了,顺序却错了,所以你手机才出现错误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