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粗糙的小玩意儿,甚至称不上是工艺品,更没有收藏价值。
能开出七百万的高价,难道对方知道这尊雕像有什么其他作用?
倘若雕像有关的那个小女孩就是梅耶,一切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她死后,没有成为“鬼”,而是和她身体上生满的苍蝇幼虫形成了共生体,换句话说,那些蛆虫便是她的第二具身体。
她可以自由控制苍蝇,但她的魂魄只能寄生于木偶之上。
买下木偶的人,也是看中了她的能力。
她的能力增强一分,木偶的外表也出现了相应的变化,久而久之,便从简陋的木偶化作了华美的雕像。
“你有查到木偶的买家是什么身份吗?”楚遥问道。
“这个很好查,他们拍卖会都有记录。”方语堂面露难色,“不过,买家的身份很普通,没什么亮点。”
他打开手机的备忘录,里面记载了买家的个人信息。
此人姓王,是一家海外投资公司的高管。
他前两年才拿到外国的国籍,他的收入不低,但没有高到可以一口气买个七百万美金的工艺品。
“我的委托人不是很在意买家,她只想知道塞缪尔手里的木偶是从哪里来的,这个木偶对于她来说意义非凡。”方语堂又从电脑上调出另一张图片。
图片上是许多个类似的小木偶,细看有一点儿区别,就是每个小木偶头上戴着的花不一样。
楚遥猜测道:“这是他们当地的某种习俗,或是信仰?”
“是的。”方语堂侧过头,“你有听说过问花吗?”
楚遥自然是听说过的,问花是一种很独特的仪式,只在极个别村子内传承,从不外传。
问花只能由女子举行、女子参与,而且多是十二三岁的少女,最大不能超过十五岁。
仪式全程由“问花婆”组织,问花婆的身份非常特殊,每个村通常只有一位问花婆,也只有她懂得引导少女问花,故而全村人都对她很是恭敬。
甚至有些地方还有一条规矩,无论问花婆提出什么条件,村民都不能拒绝。
不过,问花婆的选择也是很严苛的,并不会选择心术不正之人。
她提出的条件不是要村民供奉金银珠宝,而像是在指点村里的风水。
每到特定的时间,问花婆就会让父母带着自家年龄合适的女儿,来到她的屋子里。
女孩们来之前,必须要沐浴焚香,穿从未穿过的衣服,颜色以白色为主,不得化妆、戴任何饰品。
屋子里很黑,只有桌子上点着一盏微弱黯淡的油灯。
除了女孩和问花婆,还会留下几个女孩们的家长。
问花婆会让女孩们手拉着手,围桌而坐,桌子边垫上了柔软的毛巾,她们每个人都要先戴上眼罩,再将头埋在毛巾里。
随着问花婆的引导,本该什么都看不到的女孩们,会看到一点儿光亮。
她们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向光源处走去,有的人路途很顺利,很快就到达了有光的地方,有的人则是怎么走都走不过去。
这时,问花婆会先问看到光的女孩子们,“有没有看到花园呢?”、“开着石榴花的那棵树长势如何,有没有结果子”、“海棠花上有没有生虫”……
据说,每个人看到的花各不相同,那些花就代表着女孩们的一生。
问花婆问过一圈以后,家长们也赶紧将女孩们的话记在本子上,这些都是带有暗语的花,之后还需要问花婆来解读。
如果那些困在黑暗中的女孩子,仍然无法走到花园中,问花婆便会引导她们原路返回。
但她们仍然不能睁眼,因为与她们手牵手的姐妹们仍然在花园之中。
看完她们自己的花后,问花婆还会问一些其他的问题。
比如,“是否有看到你过世的亲人”、“他可有心愿未了?”、“有没有什么话要转达给在阳间的家人?”……
等到所有流程进行完,女孩们才能抬起头。
这时的她们,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的所见、所闻,一切只能由家长记录下来。
方语堂的委托人就是一位问花婆,她们村子的问花仪式非常特殊。
每次举行问花仪式时,女孩们都能看到一些刚栽下去的花,这便代表未来一年内,村子里会出生的女孩们。
所以,每个女孩在出生前,问花婆就知道了她们的花是哪一种。
她会女孩们刻好木偶,里面装上这种花的种子或是花粉,并在每个木偶脚下刻上女孩的乳名。
倘若问花仪式中出现了问题,有的女孩无法找到正确的路返回,一直困在黑暗中;或是过世的亲人拽住了女孩的袖子,不允许她们离开时,这个木偶就成了替身一样的存在。
问花婆会将木偶投掷于火盆之中,并诵读咒语,当木偶烧成灰烬,女孩便能顺利回来。
就算是仪式进行得顺利的女孩们,她们的木偶也不能随意丢弃,必须放在身上或是家中。
等到她们死后,这些木偶要还给下一任问花婆。
“所以,那位问花婆委托你,是想找到这只木偶带回去?”楚遥问道。
“不完全是,她们村的女孩很重视木偶,木偶流落在外地,说明女孩客死他乡,魂魄是不得安息的。”方语堂回忆着问花婆的说辞,“她们认为每个女孩都是神赐予她们的宝物,如果没有那些女孩,村里的人就无法和过世的亲人沟通。倘若这些女孩的灵魂没有回到村中安葬,就会触怒神明,后果很严重。”
显然,木偶的持有者就是范伦丁夫妇领养的大女儿梅耶,那只木偶也是属于她的。
虽然楚遥暂时不清楚,她怎么会流落到国外,但她很早以前就去世了。
“所以,后果是什么?”
方语堂苦笑了一声,他接过不少委托,自认为内心的承受力很强。
但见到村子的惨状时,他差点儿把昨天的饭都全部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