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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朱见深心情大好,笑声爽朗:“下野的日子过得可还好?”

“还好,很充实。”李青微笑点头。

“嗯……一会儿下了早朝,不急着走,咱们君臣二人好好喝一杯。”朱见深毫不掩饰自己对李青的倚重。

奉天殿这个权利场上最神圣的地方,却成了君臣二人唠家常的场所。

但满朝文武无一人跳出来说什么。

李青很讨厌,却也有大贡献,有太多证据佐证,他们无法昧着良心说话,更是不敢招惹这煞星。

忍忍就过去了,毕竟……李青都这岁数了,已然蹦跶不了多久,没必要在这节骨眼儿上跟他……跟自己过不去。

两人唠了好一会儿,直到李青提醒,朱见深才想起这是朝会,然后才进入流程。

……

下了早朝,君臣二人出了奉天殿,往乾清宫走。

“皇上又设立了西缉事厂是吧?”

“这你都知道了,消息还挺灵通的嘛。”朱见深笑呵呵地点头,道:“既然先生不甘寂寞,不妨继续为大明发光发热吧。”

李青给了他一个白眼,哼道:“你倒挺会做生意。”

“哎?这怎么会是生意呢?”朱见深佯装不满,“朕欲与卿再创大明辉煌,先生显然尚有余力,他日青史留名……”

“以我现在的功劳,貌似也能青史留名吧?”李青打趣。

“这倒是。”朱见深讪讪一笑,“不过,你要留在朝廷,更能浓墨重彩。”

“你知道的,我并不看重这个。”李青摆摆手,“还是说说西缉事厂的事吧!”

朱见深略显失望,点头道:“朕设立西缉事厂,也是无奈之举,前些日子宫廷发生了一起案子……”

来到乾清宫,李青也弄清楚了经过,明白事出有因,心中的不满也减轻许多。

“事急从权,再设一厂倒无可厚非,不过……这终究不是妥善之法。”李青叹道,“若他日西厂也出了问题,你难不成还要设立个南缉事厂,亦或北缉事厂?”

“那不会。”朱见深摇头,引用之前李东阳那套说词,予以解释。

李青不由苦笑道:“那你可有想过,厂卫冗员浮杂的危害?”

“这个……”

“大道至简。”李青说道,“无论任何事物,都是越简单越好,太祖时仅有一个锦衣卫在,不还是照样办事?”

李青叹道:“你认识到了官僚机构臃肿的危害,就没意识到厂卫臃肿带来的祸害吗?”

朱见深有些不悦:“朕安全都受到了威胁,还管得了那些?”

“我又没让你现在撤除,办完了事,就解散了吧。”李青道,“太监权势过于庞大,也不是个好事,汉唐都有例子在前。”

缓了口气,又道:“诚然,大明的太监权势远远比不上汉唐,可若一直大力扶持,你又敢保证未来的大明太监,不会达到那个高度?”

朱见深沉默。

良久,点头道:“朕天命到来之前,会妥善处理好,不会给后继之君留下隐患。”

“如此最好。”李青颔首。

朱见深听劝,且继承了祖宗的优秀政治基因,甚至青出于蓝。

这也是让李青很看好,很放心,亦很省心的帝王。

即便放手不管,李青仍觉得朱见深会做的很好,这么多年下来,朱见深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

这是个可以散养的帝王!

珍酒佳肴送来,君臣二人边吃边聊……

“日本国未来会有大变故,大明朝廷可以加大贸易力度。”李青放下酒杯,如此说道。

朱见深提起玉壶帮他斟上,诧异道:“先生怎知这些?”

李青沉吟了下,说:“我就在日本国。”

“啊?”

“现在的日本国室町幕府势微,各地大名将军心思活络,下克上的例子屡见不鲜……”

李青简单说了下日本国的现状,又道:

“大明蓬勃了上百年,有开海带来的繁荣,有引进新作物带来的人口兴旺,但这种向上的发展态势,终有一天会减缓,停滞,甚至倒退。”

“这非人力能够阻止,即便大明的后继之君尽皆贤明,依旧改变不了。”李青轻叹,“如今大明人口已是历朝之最,且还在继续兴旺。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因为资源终究会到不够分的那天……”

朱见深沉吟道:“所以,要从其他地方汲取?”

“不错,这是唯一的办法。”李青抿了口酒,继续说道,“之所以挑中日本国,一是因为那里有政治土壤,二是那里矿产资源丰富,尤其是白银,这个对我大明来说,太重要了,金钱永远是调动百姓的最好驱动力。”

“不是还有宝钞吗?”

“不一样。”李青断然道:“宝钞有着超强可复制性,这也注定它的认同感没有金银强,且宝钞已经出现过信用危机,一旦大规模印钞,民间必然不认账,这个之前已经验证过。”

李青道:“可金银不同,宝钞泛滥会导致民间改用金银交易,但金银泛滥,除了会造成物价上涨,并不会出现货币危机;

一来,金银的不可复制性,不会让百姓产生抵触心理,二来,百姓找不到金银以外更好的货币了。”

朱见深陷入沉思。

老朱家的人普遍对经济不太在行。

李青只得换个说法:“你认为朝廷拿着大把印刷的宝钞发放俸禄,跟拿着大量白银发放俸禄,哪个令官员更喜欢?”

“那肯定是真金白银啊!”朱见深不假思索。

被李青这么一说,他也觉得,同样是钱,金银的认可度比纸钞更容易让人接受。

毕竟……宝钞的本质是纸,而金银却是贵重金属。

想明白这点,朱见深既是钦佩李青的前瞻性,又是感动李青的付出。

原来李青并未享受生活,而是开启了新一轮的奋斗,更为艰苦的奋斗。

他都六十好几的人了……朱见深叹了口气,眼眶有些湿润。

“先生,你别再奔波了,朕让其他人……”

“不行。”李青打断他,“日本名义上是大明的藩属国,朝廷干涉其内政,会造成其他藩属国的严重恐慌,这万不可取。”

朱见深长叹:“可你这身子骨……唉,朕是怕你客死他乡,无法落叶归根啊。”

李青对大明的贡献这么大,朱见深不想辜负他。

“你能有这个心,我就很欣慰了。”李青笑着说。

朱见深:“……”

这话,就跟长辈说教不成器晚辈的语境一样。

“去多久了?”朱见深问。

“没多久,不过半年而已。”

朱见深见他酒杯空了,提壶斟酒,“进展如何?”

“还可以,已经割据一方,有了千余武装。”李青举杯就唇,一饮而尽,“这次回去后,我准备干一票大的。”

朱见深有些无语,又有十二分的敬佩。

这看似吹牛的话,到了李青这儿,却很容易实现,有能力的人,到哪儿都能做出一番大事业。

不过,他更不舍李青离开了。

“先生,要不你还是留下吧,朕想其他办法。”朱见深说。

李青敲了敲桌子,“斟酒。”

“……”朱见深又给他斟了一杯,“少喝点儿。”

“我身体好着呢。”李青又是一口闷,感慨道:“还是大明的酒好喝。”

朱见深闷闷道:“好喝你还往外跑。”

李青皱眉:“你咋跟个小媳妇儿似的?”

“你……”朱见深震怒,“李青!”

“咋?”

“你,你不要太过分了!”

李青无语:“离了我你又不是过不下去……呃,我咋也跟你学上了。”

他摇头失笑,换了个语境:“皇上英明神武,我在不在朝你都玩得转,自然要利益最大化。”

“……这次回来待多久?”

“待不了多久,顶多五六日。”

朱见深眉头一拧:“有必要这么急吗?”

“那边刚站稳脚跟,我不能在这儿久留。”李青道,“要不是回来跟你说这事儿,我现在应该都跟人干上了。”

朱见深:“……”

“这段时间常来宫里,陪朕聊聊。”

“成。”李青答应的干脆。

朱见深脸色这才缓和,哼道:“这还差不多。”

“对了,朕又有儿子了。”

你有儿子,关我屁事……李青呵呵:“恭喜。”

“你这态度……朕很不喜欢。”

李青无奈:“那要不,我给你包个红包?”

“你……天地君亲师,天地君亲师懂不懂?”朱见深对李青哪哪都满意,就是看不惯他这态度,“你有把朕当君吗?”

“服了都……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李青没好气道,“我已经很累了,别无理取闹行不行?”

“朕无理取闹?”

“……这画风不对。”李青忙道,“咱还是换个话题吧。”

“你换!”

“……西厂厂督太年轻了,你怎么用一个毛头小子呢?”

朱见深讶然道:“这你都知道?”

“我见过他了。”李青道,“这次我在福..建登岸,恰巧遇到他办案。”

“这样啊……”朱见深恍然,解释道:“汪直这人年纪不大,却有股子狠劲儿,朕就看中他这点。”

接着,他问:“办的谁啊?”

“杨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