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照亮了皇城的夜空,此时宫中熙和帝似有所感……
他手中拿着朱笔,处置兰氏一族的旨意还没下去,便听高公公道:“圣上,曲相求见。”
曲怀陵是个极其谨慎的人,身为一国宰辅,深夜来访必然是有大事发生,熙和帝面色微沉道:“宣。”
只见片刻之后,曲怀陵父子以及宋远山几个内阁大臣匆匆而来,神色焦急道:“圣上不好了,西夜的军队,包围了长安!”
西夜浪子野心,当年议和是假,实则是冥岄暗自潜伏进长安,为的就是拿到前朝慕容氏所绘制的地形图。
当时的地形图有两份,一份是长安城地下机关城的地形图,另一份地形图却是能让西越的大军,绕开天启重兵把守的居庸关,剑指长安!
只是当时冥岄的阴谋被宋瞻识破,在被关押的时候却被人放了出来,但让人没想到的是他竟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下得到了机关图,率领西夜的大军,直驱长安。
听闻兵祸乍起,熙和帝心中大骇,手中朱笔在明黄色的圣旨上划下一道血痕,厉声道:“宋瞻呢?快诏镇国公进宫!”
高公公此时拿着拂尘的手都在抖,可毕竟是在御驾前,不敢失了仪态,颤颤巍巍的声音道:“镇……镇国公柳将军等人一定带着人前去城楼御敌,有他在,必然能保长安无虞的!”
原本慌张的熙和帝,喃喃自语道:“是啊,有宋瞻在,长安必然无虞。”
话音落下,只见下一刻便听到外面传来厮杀的声音,只见太子楚重桓披头散发的跑了进来,肩上隐隐渗出了血迹。
他冲进养心殿后,面色惨白道:“父皇,曲怀陵私通西越,从天牢中放走了楚重嘉,他们勾结江左君王孙建安逼宫了!”
等他说完,乍然只见突然面前笼罩了一层阴影,只听曲怀陵阴恻恻的声音道:“殿下深夜持兵器闯宫,意欲何为?难不成,想要谋逆吗!”
‘轰’地一声,天际划过了一道惊雷,照在曲怀陵那阴鸷的面容上,电光石火间楚重桓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他中计了!
下一刻,曲怀陵便让禁军将楚重桓给拖下去,楚重桓只得拼命挣扎道:“父皇,您要相信儿臣啊。有谋逆之心的,是曲怀陵父子啊!”
曲怀陵立即道:“圣上,曲氏一族从我兄长曲怀玉起为朝廷鞠躬尽瘁,绝无异心,圣上切莫听信太子之言啊。现在当务之急,圣上还是下令关押太子,着禁军副统领陆怀生严守宫门,以免惊扰圣体啊。”
熙和帝此时坐在龙椅上,神色仓皇,似乎一时不知该信任谁……
片刻之后,熙和帝终于开口道:“来人,将太子带下去,移驾凤仪宫。”
凤仪宫是皇后的寝宫,那里是深宫最靠近冷宫的位置,若叛军就算攻破宫门凤仪宫则是最后的防线。
严守凤仪宫,或许能等到宋瞻布置好长安城的防守,察觉宫中不对及时回来救驾!
在危急关头,熙和帝冷静下来,吩咐道,却未曾看见曲怀陵眼中闪过一抹诡谲的神色。
此时曲清商纵使在偏僻的冷宫,却也听到了兵戈相交的声音。
火光将皇城的半边天空映照的通红,她想起了前世梦中之景。
有些事情,终究是无可避免吗?
熙春园中,杂乱的树影摇曳,从那破旧的翡翠窗,仿佛是无数只张牙舞爪狰狞的恶魔,欲向屋子里的人袭击而来!
几十年的时光流逝,九重宫阙亦易了主,长安城中不知多少人事更迭。
可唯独在这熙春园中,仿佛将时间封存,姬氏无数个冤魂都凝聚在这里,在今夜,看着这皇族的宿命。
约莫是感受到了此时房间中奇特的、凝重的气氛,就连那只黑猫此时也弓起了背,背上的毛全部炸开,发出一声凄厉如婴儿般的叫声,直接从兰成的膝盖上跳了下来。
‘噌’地一声,藏在暗中的兰杀死士已经将手按在剑柄之上,剑在出鞘的时候发出些微轻细的声音,听的让人不觉毛骨悚然。
片刻之后,兰成低笑一声……
原本蓄势待发的刀斧手,此时全部退了下去!
兰成原本阴郁的神色,在顷刻间奇迹般的缓和了些许,望着曲清商道:“他们攻破长安,杀进宫门还需要一些时间,既然如此,那我便说一个故事吧……”
坐在那的曲清商眉心微微皱了皱,但不过片刻的功夫,她又重新恢复了淡然,对兰成道:“洗耳恭听……”
说话间,她将原本有些黯淡下来的油灯拨了拨,刹那间室内陡然明亮了几分,照在了兰成那一张原本晦暗苍老的面容上,仿佛瞬间年轻了几岁……
“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位出身寒门的少年,满腹经纶,却因为没有世家为靠山在长安屡试不第,心灰意冷下离开的长安,以采药为生。”
“为了给年迈的母亲治病,他听信偏方,从一座极其危险、毒虫遍布的山中,采摘名为一味鹤望兰的药,却不幸落入蛇窟,幸得一位女子相救。”
“后来如每一个传奇故事中发展一样,少年爱上了那个少女。可少女出身中州名门,身份尊贵,他不过是一个落魄郁郁不得志的文人而已,如何能般配的上?那时他在心中做了个决定,重回长安赴试!”
“恰在那个时候地方太守在用重金寻找一味奇花……鹤望兰。”
说到这里的时候,兰成的语气顿了顿,他望向曲清商时眼中闪过了一丝奇特的光。
只听兰沉以一种十分平静到近乎冷酷的声音道:“他将这支用了半条命求来的鹤望兰,没有用给母亲治病,而是给了太守,换来了他一封举荐的书信,从此再仕途平步青云。”
“没过多久,他在家乡的母亲因为重病无药去世,而他也无牵挂,在官场上更加不择手段。他认了当时权倾一时的宦官兰清为义父,纵使被人唾骂,但他此举却让他从一个无依无付的寒门子弟,成了长安城颇有些权势的兰门话语人。”
“七年,他用了七年时间站在了从前想都想不到的高处,抹去了低贱的出身,他想自己应该有资格娶她了吧……”
听到此处,曲清商突然开口道:“只是事实总是难以预料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兰成眼中的光倏然黯淡下来,他也突然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