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越似乎并不因为曲清商冷淡的态度感到尴尬,依旧不急不缓的声音道:“夫人说,从前一直对您心中有愧,这些礼物只是她所弥补的十分之一都不及。若您执意不收,那夫人以后可是无颜面对故人了。”
兰夫人的故人……是梨蕊!
所以,兰家这次来人表面上是为了柳二,真正的目的还是为了兰蕊以及她手中的山河丹青卷。
不过片刻的功夫,曲清商的心中便转过了许多个念头,面上笑着请亭越坐下,道:“既然是夫人的一片心意,赤月就收下吧,绿痕倒杯茶给这位嬷嬷。”
亭越也没推辞,顺着曲清商的话便坐下喝茶。
曲清商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之后,无异于是在与双方交谈之中多了一层筹码,二人落座喝茶后曲清商并没有如亭越所预料的那般迫不及待的问起兰蕊之事,而是拉着和她一块儿说起了闲话。
“昨日在柳家一别,还未和夫人好好说说话呢。”
“说起来我这人性子木讷,不讨长辈喜欢,但那日在兰家不知怎么见了夫人,竟有一种一见如故之感,想必是我与夫人之间的缘分不浅……”
亭越大概没想到曲清商原本冷淡的态度突然来了这么大的转弯,且还能如此睁眼说瞎话,脸上神色微微有些僵硬。
曲清商似乎是没瞧出亭越的不自在,继续道:“除了舅母之外长安城的夫人们还从未送过我如此贵重的礼物,可见我与夫人是有缘的。”
听到曲清商这么说,亭越心中方才微微松了口气,只是还不等她开口说什么,曲清商猝不及防的开口问她:“那日在兰家,那位被蛇咬死的侍女如何了?”
乍然听到曲清商提及那被咬死的侍女,亭越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异样,片刻之后方才说道:“自……自然是厚葬了。”
曲清商眼中闪过一丝惋惜,道:“我听语昕说过,那侍女是跟着她一块儿长大的,未曾想到却突然遭此横祸,真是可惜了啊。”
亭越连忙道:“可不是么,语昕小姐为了她,这两日都不怎么吃喝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还用帕子擦拭着自己的眼泪,一副悲悯怜惜的样子看着曲清商心中冷笑连连。
去年曲清商与兰语昕因广陵侯府的事结下梁子,便让林无双暗中调查过兰语昕姐妹二人。
曲清商得知这姐妹二人虽不过是旁支的庶女,因为兰氏看重女儿,且十分得兰夫人宠爱,所以养成了十分骄纵的性格。
在外面,她们是知书识礼,温柔贤淑的兰氏女,实际上在家中嚣张跋扈对身边的丫鬟侍女稍有不如意竟是直接发卖或者处死。
听闻跟在兰语昕身边最久的丫鬟小荷的也是两年前才在她身边伺候的,何来与兰语昕一块儿长大之说?
所以,亭越对那日死去的丫鬟身份撒谎,而这亭越的身份更加可疑……
因为她如果是兰家人,不可能不知道兰语昕姐妹的那点事,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亭越才来兰家没多久。
那么事情就更加有趣了,为什么兰夫人的心腹,竟会对兰家所有事都一无所知呢?
是这个所谓的亭越有问题,还是……就连她见到的兰夫人身份也暗藏玄机!
亭越根本就不知道不过几句话便让她在曲清商身边暴露了身份,只见曲清商那清亮如雪的目光望着她,她的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正在惴惴不安之间,曲清商很快便收回眼中的精光,问亭越道:“那侍女家里人怎么说?”
亭越心底松了口气,对答如流:“那侍女是从小就在语昕小姐身边服侍的,无父无母,哪里有什么家里人,一切丧事都是由兰府处置的。”
眼见着曲清商在说些有的没的,始终说不到正题上,亭越终于忍不住道:“我家夫人上次说的事,不知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曲清商眨了眨眼,似是有些茫然道:“不知夫人所指何事。”
“当然是为了梨……”
话到嘴边,亭越重新咽了回去。
毕竟她是兰夫人特意派遣来国公府的,手腕心机也不简单,只见她很快重新沉住气,望着曲清商冷笑道:“国公夫人这是打算一再装傻到底了?”
曲清商见她歇下伪装,原本讨好的面容带着凛冽的杀意,也丝毫不退让道:“空口无凭,你们夫人所求之物实在关系过大,只凭借一两句话便让我相信交出它,恕难从命。”
虽然曲清商压根不知道那所谓的山河丹青卷到底藏在什么地方,但这并不妨碍她以其为饵,一本正经的诓人。
亭越没想到曲清商竟是这样油盐不进,直接拍案而起,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下一刻便见外头暗卫立即进来问道:“夫人,有何吩咐?”
曲清商漫不经心的扫了亭越一眼,只见后者虽心有不甘,但还是讪讪地重新坐了回去。
方才她是一怒之下,俨然忘记了这里是国公府,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就能随便撒野的地方。
亭越能屈能伸道:“夫人恕罪,方才是小的失态了。”
曲清商这才摆手,让青影下去……
只见亭越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对曲清商道:“夫人现在身后有镇国公撑腰,兰杀不敢对您,但……柳家,就不一样了。”
曲清商眸色一冷,道:“你在威胁我?”
好一个兰家,见用梨蕊消息利诱不成,现在直接是来胁迫,那位兰夫人可真是不简单啊。
门外是国公府的护卫,曲清商身边是青影和赤月高手,这亭越也不敢造次,只能压着脾气皮笑肉不笑道:“不敢,只是这凡是人都有软肋,夫人的软肋便在柳家,而昨日柳家一连祸事频出。毒蛇,毒蝎……留给夫人的时间不多了……”
留下这句话后,只见亭越重新站了起来,十分周全的对曲清商行了个礼方才带人离开。
与此同时,湖心园的镜湖上泛舟风雅,不远处便可见金阙点点。
隔着一层青纱,兰夫人望着柳二神色也变得朦胧不定,道:“不知二公子,可还记得当年的姬皇后……”
“当年的天之骄女,最终却落得个家族覆灭,兄死子亡的下场,在冷宫之中曾留下六字诅咒……”
“五毒倾,长安覆!”
宋瞻来到熙和帝的寝宫时,便见他身边的心腹高公公惨白着一张脸,领着他进了内殿。
只见内殿之中,明黄色的九龙柱上,刻着渗血的六个字,仿佛是是盘旋在这深宫几十年的幽灵发出的最怨毒的诅咒。
宋瞻面无表情,唯有深邃的眼眸闪过一丝寒意……
终于还是到这一天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