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的重重帷幕,遮盖住了男子的容颜,只流露出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望着这一座恢弘的府邸。
赶车的小童见主人半晌都不曾发话,有些耐不住的问道:“相爷,要进去吗?”
“不必了。”
男人淡淡的说道,片刻之后从墙上落下一个黑衣人,将今日相府中发生的一切……甚至,临走之前楚重嘉和兰沉壁的一番对话,事无巨细的告诉了男子。
当然其中也是因为两个人的对话中提到了他——山中丞相,萧雪崖。
听着今日在相府中发生的冲突,萧雪崖还没说什么呢,反倒是赶车的小童忍不住道:“主人,这六皇子说话如此猖狂,根本就不似传言中那般礼贤下士,依照卿竹看他连太子都不如呢!”
太子虽然傻了一点,但只好不会像六皇子一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之前求他们家相爷的时候摆出一副礼贤下士卑微至极的样子,背地里竟是两边算计。
听到小童气愤不平的声音,萧雪崖的声音依旧澹然如初,道:“皇族之人又有几个是纯善之辈,不必理会就是,咱们此番来到长安的目的并非是为了帮谁夺储。”
“卿竹明白,相爷是想要杀了那镇国公报仇雪恨。只不过因为东宫一直敬仰镇国公,所以先生才选择与东宫有仇的六皇子。”
方才那六皇子出言猖狂,说什么他在利用他家主人,简直就是可笑至极!
殊不知,这些皇子在他家相爷的眼中,也不过是手中的一把刀罢了。
“就你机灵。”
萧雪崖慵懒着声音说道:“父债子偿,这宋瞻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
说到这里的时候,萧雪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凌厉的寒意。
萧雪崖似乎只是路过而已,在这曲家门口停留了会儿之后便命人驱车离去。
准备离开的之候,那个盯梢的暗卫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对萧雪崖回道:“对了相爷,还有一事……”
“今日六皇子等人有意找三小姐麻烦,镇国公及时赶到给三小姐解了围,只不过……”
马车中,萧雪崖端着茶盏的手微微顿了顿,片刻之后眉心微皱,不由催促道:“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属下一直都未曾见他出来……”
“咔嚓”一声,萧雪崖手中的茶盏瞬间捏的粉碎。
卿竹闻言,诧异道:“这还没成亲呢,镇国公留在这里过夜……曲家的人不会说什么吗?”
“额……大概是因为镇国公府的马车都撤了,旁人不知晓吧。”
暗卫小声的回道,片刻之后,只听马车内传来男人愠怒的声音:“宋瞻这竖子!”
听到这话,暗卫和卿竹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心底暗自倒抽了口凉气。
片刻之后,只听男人沉着声音道:“去六皇子府……”
楚重嘉的马车刚回到皇子府,紧接着萧雪崖的马车一前一后便就到了。
见了萧雪崖的马车,就连楚重嘉也一改之前傲慢,神色毕恭毕敬的对萧雪崖道:“萧相深夜来访,可是宫中出什么事了?”
只听萧雪崖隔着帷幕,见了楚重嘉也未曾跪拜,沉着声音道:“微臣是与殿下商议明日的计划……”
二人密谋了半盏茶的功夫,就在卿竹以为总算可以回去歇口气了……谁知萧雪崖又吩咐道:“去将军府。”
……
这个晚上,曲清商睡的并不安稳。
她梦见了很久很久,景州凤山山后有一棵枯死的梨花树,师傅每天都会给它浇水。
曲清商心中十分不解,后山其它的地方有那么多漂亮的花树,为何师傅却总对一棵枯死的梨花树情有独钟。
师傅喝醉的时候总是说胡话,说是有朝一日这梨树会重新抽芽,到时候后山又有一片梨花林了。
那个时候曲清商才知道,这看似荒芜的后山曾经也是有一片漂亮的梨花林的。
师傅不是一个多话的人,除了喝醉了喜欢絮絮叨叨之外,平日里就是教她医术了。偶尔出门去山下,有时候去个两三天,最长的也不过十天半个月的时间。
竹屋附近有他设下的机关保护,曲清商一个人的话也不会害怕,只是有些无聊。不过每次师傅从山下回来,总是会带一些山下的好吃的好玩的,曲清商甚至隐隐期待师傅每次出门。
后来有一次,师傅出门再也没回来,半个月之后曲清商看见了埋在那梨树下的信以及灵医谷的信物……
那个时候,曲清商才知道这个喝醉了喜欢给枯萎的梨树浇水的怪老头,竟然有这么厉害的来历。
第一年的时候,曲清商依旧在竹屋里等着,她担心师傅回来,找不到她。
谁知师傅没等到,反而在门口等到了一个受伤的男人……
“小姐,时辰不早了,得早些起来祭祖了。”
曲清商被绿痕叫醒的时候,只见晨曦的微光透过了绿纱窗照了进来。
朦胧的光线下,一时间她竟有些分不清究竟是在凤山还是在相府。
绿痕见曲清商没应,又叫了一声,道:“今日相爷一早就随圣驾去了骊山行宫,他虽不在,但祭祖的日子族中长老们都会来的。那么多爽眼睛盯着,一点规矩都不能错的,小姐您可不能去迟了啊……”
这下,曲清商才回神,只见宋瞻不知何时离开的。
房间陈设如旧,仿佛昨夜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曲清商倏然觉得脖子上一凉,宋瞻的贴身玉佩正挂在她身上呢,那么昨夜……
“咦,小姐,这里枕边谁放的两串糖葫芦啊?”
听到这话,曲清商定睛看去,才瞧见了枕头边还放着东西呢。
是昨夜本以为已经被宋瞻取走的玉扳指……所以,他昨夜并不是为了玉扳指而来?
曲清商神色一愣,紧接着便看到了那两串挂着糖霜的糖葫芦!
瞬间,像是一道惊雷劈开了顿混的意识,此时的曲清商只觉得脑海中‘瓮’地一声……
那是在师傅离开之后,在景州过的第一个除夕……
可那个除夕,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孤单,因为当时她救的那个男人虽沉默寡言,却对她言听计从。
除夕那夜,他们一块儿去了山下的镇子里。
镇上虽然比不上长安的繁华,可对于当时常年居住在山中与世隔绝的曲清商而言,看什么都很新鲜。
除夕烟火,花灯如昼,还有那着糖葫芦的男人……
为什么,她连这些都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