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瞻的话音落下之后,只见花厅中,瞬间呈现一种如同死亡般的寂静。
齐忠将众人桌上原本凉的茶换了下去,宋瞻端着手中的茶盏,淡淡看了众人一眼道:“柳老将军虽急躁了些,但并非性格狭隘之人,今日这么一闹,当日种种芥蒂恩怨,也该放下了。这下,无论是对于谢家,还是东宫,都是一件好事。”
原本心事重重的谢忱,听到宋瞻这一番强词夺理的话好像没给气笑。
他虽是白衣之身,可出身世家,在那些名士之间颇有能言善辩的雅号。但这一切在宋瞻面前,却被他一番话气的连连倒抽凉气,指着宋瞻半晌,直接捂着胸口倒在了一旁的太师椅上,一旁的谢安礼只能一边帮他顺气一边道:“父亲,咱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谢安礼是看出来了,他们父子根本就不是宋瞻的对手,何必留在这里自取其辱呢。
但偏偏谢忱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犟脾气上来,非得和宋瞻说个一二出来,怒道:“方才我可是差点死在柳寒江那莽夫的掌下……。”
宋瞻语气平静,道:“老师放心,柳老将军自有分寸。”
这下换谢忱沉默不语了。
他也算是知道柳寒江的为人,清楚他嘴硬心软,纵使是为了当年的事情脾气上来,却也不可能真的痛下杀手。
虽然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谢忱却看不得宋瞻那般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模样。他没好气的瞪了宋瞻一眼,道:“我只不过教你读了几天书而已,可没教你那一肚子的阴谋诡计,这声老师我可担待不起。”
比起谢忱喜怒形之于色,宋瞻神色淡淡,根本看不出半分端倪的说道:“一日为师,终日为师,无论如何我还是很尊敬您的。”
谢忱……
他越是如此平静,反倒是让谢忱心中越是不安了,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是宋瞻这人从小心思深沉,当时在和谢安礼那些学生在谢家读书的时候,小小年纪就他最能藏的住心事。
在宋瞻面上看不出什么,他看向了自己这倒霉儿子——该不会是他无意间对宋瞻说漏了什么。
谢安礼此时正揉着胸口呢,忽然感觉到一阵凉飕飕的目光看着自己,连忙举着双手以示自己的清白。
“算了,再和你说下去我得被你气死!”
谢忱既愤怒又无奈的起身道,瞧着谢忱终于打算离开了,此时的谢安礼心中长长松了口气,总算可以走了。
在临走之前,谢忱看着神色高深莫测的宋瞻,还是说道:“不过这一次东宫与谢家多亏你出手相救,日后……”
话还没说完,只听宋瞻澹然道:“不必言谢,毕竟日后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
谢忱心中一惊,但很快掩去了眼底的异常带着谢安礼也同时离开的国公府。
一路上,谢忱都沉默不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回到了谢家,谢安礼终于忍不住问谢忱:“如今宫中俪贵妃得宠,六皇子在朝中的势力越发如日中天,眼见太子和皇后被他们母子打压的根本丝毫没有东宫威严,在这种情况下,若宋瞻肯出手帮助东宫,对于我们而言是一件大好事,可父亲您为何看起来不大高兴的样子?”
谢忱听着谢安礼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道:“你当我真的老糊涂了不成,我哪里看不出这些年太子的地位岌岌可危。可那宋瞻,你真的以为他是一只听话的兵器吗?”
“那是一只猛兽啊,无人能驾驭控制的猛兽。昔日的他镇守边关,从不参与朝政之争,可如今一旦也卷入在这一场风云暗涌之中,只会带来更多的腥风血雨。”
谢忱忧心忡忡的说道,谢安礼不明白,自己的父亲究竟在忌惮着什么,不过在这个时候他还是十分识趣的保持了沉默。
就在谢安礼准备回自己院子里看望夫人的时候,谁知谢忱突然又叫住了他,道:“今日你都说了什么?”
谢安礼连忙道:“父亲您放心,不该说的,我绝对一个字没提!”
当然,能说的他却是一字不差,全部交代了个清清楚楚的了。
正所谓知子莫若父,只见谢忱狐疑的看了眼谢安礼,道:“那小子历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这一次算是帮了谢家这么大的忙还挨了柳寒江那么一下。若不是在你身上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会那么好心?”
谢安礼有些心虚的摸了摸下巴,方才意味深长道:“父亲您之前不是常在感慨谁能治得了他么,依我看这一次宋瞻是真的栽了……”
谢忱直接抬手给谢安礼后脑勺一掌,道:“好好说话,别在那装神弄鬼的。”
打完……谢忱方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拿顽劣的小儿子,而是平日里成熟稳重的长子,一时有些尴尬。不过打都打了,还能怎样!
谢安礼这一天一夜折腾下来,可谓是身心俱疲,被这一掌打的也有些发蒙,
“是曲清商,不止六皇子,就连宫中那位也一直盯着她,宋瞻大概是想要保她,所以才从咱们谢家的手中,要了那一道保命符。”
那一道保命符,对于谢忱要藏的秘密而言算的上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事了。
但……
先是一愣,紧接着方才反应过来一般,依旧是难以置信道:“你是说,他为了曲家那丫头,他放弃了自己一直想要打探的那件事?”
谢安礼这下学乖了,可不敢再卖弄什么了,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道:“所以说了,那宋瞻可不就是栽了!”
谁能想到,那样一个心思难测,冷酷无情的一个人,这一次竟然对一个小姑娘动了真情呢。
谢忱也算是看着宋瞻长大的,心中难免生出一些感慨。
而这里,一旁谢安礼有些不解道:“当年水月阁中,究竟出了什么事,以至于你们所有人都要联手瞒着他?”
话音方落,只见谢忱的神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对谢安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佛曰,不可说……”
在父子二人离开之后,只见原本花圃里一丛青翠的竹子竹影晃动,没过多久从里面钻出了道鬼鬼祟祟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