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述起身拱手道:“臣晚些带着公主去向乐平公主请罪,求得乐平公主原谅。”
杨坚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做回应了。
晋王皱了皱眉,柳述若当真带着兰陵公主去陪罪,乐平公主该当如何呢?
只怕乐平公主得忍着气原谅兰陵公主,这哪里是赔罪,分明是逼着乐平公主原谅她,否则便是乐平公主小气了。
但事已至此,晋王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好不声不响,但等后续了。
要兰陵公主给乐平公主赔罪认错,兰陵公主当然不愿意,第一,她不觉得自己有错;
乐平公主心怀叵测,居心不良,若是有错也是乐平公主的错。
所以,兰陵公主与柳述争执了一番,最终拗不过柳述的说教。当夜,兰陵公主便不情不愿地跟着柳述前往了承云殿。
肖元元正与乐平公主偎在廊前看星星,听到宫婢的禀报,两人都愣了一愣。
乐平公主不悦地道:“既然是赔罪,也应正式一些,她这深更半夜的,两手空空而来,看来只是想走个过场,不是想真心来赔罪的。”
肖元元卧在躺椅上,问道:“兰陵公主若是真心来赔罪,公主你就会宽恕她了?”
乐平公主笑了一下,道:“说得也是,真不真心又有什么区别。”
兰陵公主和柳述被挡在大门外,兰陵公主心中含着怨气,但顾及着今日是来赔罪的,也不好发作。
过了半刻,方才去传话的宫婢回来了,身后还跟着白鹭子,白鹭子朝着兰陵公主行了一礼,道:“回兰陵公主,现已入了夜,我们公主已经歇下了,不便见客,兰陵公主请回吧。”
现在不过是刚刚入夜,谁会这么早就睡,兰陵公主气得上前一步,刚想分辩,柳述一步上前,拉住兰陵公主,又对着白鹭子,赔笑道:
“兴许公主有误会,今日我们夫妇前来,是为了赔罪,不是为着其他的。
我们只见公主一面,打扰不了许久,还望家令再去通传一声。”
白鹭子听罢,一动不动,只是淡淡笑着向柳述和兰陵公主身扫了两圈,正在柳述不明所以的时候,白鹭子开口道:“柳驸马说的哪里话?兰陵公主与我们公主是亲姊妹,哪里有什么要赔罪之处呢?”
柳述愣了一下,讪讪笑道:“三日前在凤翔殿,家妇对乐平公主出口不逊,言语不当,实属不该。
今日来特来赔罪,还请乐平公主见上一见。”
“大可不必!”白鹭子微微笑着道:“我家公主说了,这不过是姊妹间拌上几句嘴,哪里劳得动兰陵公主和驸马入夜前来赔罪。
不过是一件小事,二位请回吧。”
话虽说得好听,但乐平公主连面都不肯见,可见是不想接受兰陵公主的赔罪。
柳述脸色一僵,他好不容易劝动了兰陵公主,想趁着入夜人少,就这么敷衍过去。
想着那乐平公主定会顾及着颜面,会就此将这件事轻轻揭过,孰料乐平公主竟然直接否认了她与兰陵公主之间的矛盾。
这样一来,外人眼中乐平公主根本没有忌恨兰陵公主,然而实际上也表明了,乐平公主不接受兰陵公主的道歉。
柳述知道,今夜这事儿外人或许看不出什么,但杨坚和独孤皇后心里门儿清的。
兰陵公主此时已经忍不住了,冲着白鹭子直道:“阿姊若是心中没有芥蒂,为何这几日不去向母后请安?又为何将本宫挡在门外?她就这么怕本宫么?”
白鹭子嘴角抽了抽,忍着气慢慢解释道:“兰陵公主误会了,因着宫宴劳累,公主这几日一直在殿中休养,这才没去跟皇后娘娘请安。
至于今日——实在是二位来得不巧,这夜深人静的,本就不是访客的好时机。
你觉得的呢——柳驸马?”
白鹭子径直拆穿了柳述夫妇两人无心赔罪的心思,柳述也知道,再待下去,乐平公主也不会让他们进门。
若当真让别人看到了,也会觉得是他和兰陵公主又给乐平公主找麻烦。
柳述叹了一口气,回道:“是臣考虑不周,急着给乐平公主赔罪,却未曾注意天色已晚,实在是唐突了。”
白鹭子连忙道:“柳驸马言重了,我们公主说了,与兰陵公主并无嫌隙,无须赔罪。”
柳述顿了一顿,什么无须赔罪,分明是乐平公主不想接受兰陵公主的道歉,故意在堵柳述的嘴。
白鹭子看了看二人,又道:“天色已晚,二人请回吧!”
说完,白鹭子也不等柳述和兰陵公主的反应,径自行了一礼,便转身朝宫中走去,随着身影一转,宫门便被重重的关上了。
柳述和兰陵公主被关在门外,兰陵公主有些怔然,顿了片刻,道:“阿姊她真的生气了?”
柳述只觉得有些头疼,对着兰陵公主叹了一声,道:“先回去吧!”说罢,柳述便径自转身走了。
兰陵公主也不知道为何,胸中瞬间没了气焰,心下竟微微地有些泛疼。
她回头看了看承云殿的大门,又看了看远去的柳述,终是转过身去,木然地回宫去了。
白鹭子回到廊前,朝乐平公主复了命,乐平公主轻轻应了一声:“知道了。”便不做声了。
因着怕廊下灯火招虫子,所以便将灯放在远处,以至于乐平公主这里昏暗一片。
白鹭子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原来一旁肖元元已经眯上了眼,于是便轻声问道:“公主,可要将她搬回寝殿内么?”
“不用——”肖元元蓦然出声,道:“你少占我便宜,我自己回去。”
乐平公主勾起嘴角笑了笑,道:“你没睡呀,本宫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这山间的风凉凉的,吹得人十分舒服,肖元元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在闭目养神。”
乐平公主轻轻摇着罗扇,道:“若真是困了,我陪你回房中睡去。”
“不要,公主身上太热。”肖元元道。
乐平公主一顿,拿着罗扇朝肖元元身上轻轻敲了一下,道:“这么多人,说什么诨话!”
肖元元睁开眼,道:“明明是实话。”
乐平公主笑了笑,对着肖元元温声劝道:“还是早些回房吧,这才刚入夜,便已起风了,山间夜里肯定会冷。
你要是着了风寒,又得病上一场。”
肖元元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道了一声:“好——”
一旁的芸香连忙扶着肖元元起身,乐平公主也跟着起了身,拉住正在往殿中走的肖元元,抱怨了一声:“你急什么呀,没看本宫还没走么?”
肖元元这才回过神来,携着乐平公主一同向寝殿走去。
乐平公主边走边道:“对了,那个肖七娘——你准备怎么安排?”
肖元元刚刚闭目养神,差点睡了过去,虽然人在站着,但脑子正晕晕乎乎,听乐平公主问起,缓了一下,道:“安排?安排什么?”
此时二人已到了寝殿,因着半天不曾出门,两人一早便卸了妆发,回房只需要洗漱下,便能上床入睡了。
乐平公主没好气道:“人家孤身一人来到这京都,你就忍心不管她?”
肖元元揉了揉发酸的脖子,道:“什么孤身一人?她可不会孤身一人过来,有一大队保镖跟着呢!
再者说了,肖宅那么大的地儿,还不够她住么?又不是没落脚的地方,根本不用我安排。”
乐平公主坐妆镜前,肖元元也跟坐到了一边,二人开始洗漱,放下手中的毛巾,又问道:“那你就不管她了?”
肖元元用毛巾拭着脸,道:“我管不着啊,她预计八月份到京都,把冻伤膏交给萧珏之后,她就可以走了。
咱们回京起码得到九月呢,我跟她根本碰不上。”
乐平公主顿了顿,看肖元元,道:“既然如此,那你午间看信的时候,发什么愁啊?本宫还以为……”
乐平公主突然住了嘴,肖元元笑了笑,解释道:“我当时是气她自作主张,她都不想跟我商量,就直接过来了。
谁知道江都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形,我那么久没回去,她还不好好在江都守着,我不能发愁么!?”
乐平公主勾起嘴角笑了笑,道:“你是怎么驭下的?好歹是一个家主,在自己属下面前,一点威信都没有!”
无怪乎乐平公主这么说,肖元元人前人后多幅面孔,她跟在乐平公主身边,一向撒娇卖痴,使得乐平公主总是以为肖元元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即便乐平公主也知道,肖元元在外行走有她的自己手段,可她总是觉得那个肖氏商行的家主,跟眼前的肖元元不是同一个人。
肖元元漱了口,在屏风后换了寝衣,便先一步爬到床上,等着乐平公主慢慢收拾。
乐平公主慢慢悠悠的收拾好,屏退了一众宫婢,又褪了鞋袜上得床来。
肖元元爬过乐平公主,想去放下床帐,却被乐平公主揽腰抱过,反身压下,深深吻了下去。
肖元元迎合了一会儿,又伸手挡住乐平公主,不自觉地喘道:“放下床帐。”
乐平公主轻而易举将肖元元手双手压下,笑着道:“不放,放了就看不清你了!”
话音一落乐平公主又欺身压下,烛火摇曳,温床玉枕,鹂转莺啼,销魂噬骨,几番纠合,半晌欢好。
二人力尽而休,肖元元软绵绵地伏在乐平公主肩前,乐平公主伸手替肖元元拢上了褪到腰间的寝衣,两人借着灯光,偎在一处。
肖元元看着不远处的镜子里映出的两个人影,虽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却实实在在让人有一种日久天长的感觉。
这些时日,肖元元身子调养的不错,此时尽管全身都没有力气,精神却是好得很。肖元元埋头在乐平公主的颈间,又是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消停下来。
乐平公主的手也在肖元元的寝衣之下,上下流连了好一阵,真真是冰肌玉骨,细润柔香,让人爱不释手,恨不得将她一口一口吞下去。
“公主,你明天去向皇后娘娘请安么?”肖元元懒懒地问道。
乐平公主用下巴蹭了蹭肖元元头顶,回道:“不去……你有事要找母后?”
肖元元哼唧了一声,道:“没有。”肖元元顿了顿,又道:“我就是想知道明天你还会不会陪我!”
乐平公主吻了吻肖元元的头发,笑道:“你担心什么?”
肖元元深深吸了一口气,雪白的玉臂攀上乐平公的肩,道:“我担心你嘛!”
肖元元顿了顿,又带着粘粘糊糊的声音说道:“我担心你为了跟兰陵公主置气,跟皇后生分了——
你三天没去凤翔殿,皇后娘娘肯定会想你的。”
乐平公主嗯了一声,道:“才三天而已。”
肖元元听着有些不对,问道:“皇后娘娘轻易便原谅了兰陵公主,你在生皇后娘娘的气?”
乐平公主怔了一下,慢慢道:“有一点。”
肖元元一阵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乐平公主等了一会儿,便笑了,道:“你担心什么?
这世间即便是再亲近的人,也有相互不满之处,我与你不也三天两头的生些闲气么!等气消了便好了。”
肖元元有些怔然,原来像独孤皇后和乐平公主这样和睦的母女,也会生些闲气。原来亲人之间也不一定非要事事顺心如意,也可以有不平之气。
见肖元元久久默不作声,乐平公主动了动,问道:“你睡了么?”
肖元元‘嗯’了一声,道:“没有——”
过了一会儿,肖元元又道:“可是,你心中不痛快,皇后娘娘又不知道。你这么一直在殿里躲着有什么用?”
乐平公主笑了笑道:“你还记得你给智者大师送茶叶么?”
肖元元道:“当然记得。”
乐平公主问道:“你为什么要给智者大师送茶叶?”
肖元元回道:“当然是为了给他培养习惯呀!”
乐平公主轻轻道:“是呀,其实习惯这种东西是会上瘾的,尤其是吃食,你以为之前我日日给母亲送的膳食都是白送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