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皇后细细看了看乐平公主,自从听说宇文娥英入宫之后,脸色便一直不大好,于是对乐平公主开解道:“娥英已经大了,也比以前要懂事了,有些事,无论你们中的谁,该放下的就放下吧。”
乐平公主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放下?这话旁人说了不管用!”
独孤皇后顿了一下,点了点头,道:“丽华说的也是。”
杨坚回京之后,发现一月不见,后苑的太液结了厚厚的冰,突然起了兴致,召了不少近臣进后苑玩冰嬉,其中就包括李敏,而宇文娥英就是跟着李敏一起进宫向独孤皇后请安的。
十一月的太液池上人影蹿飞,好不热闹,宇文娥英和汉王妃二人因都有身孕,不便下场,便在太液池边的临渊阁里烤火聊天。
两人的孕期相差不到两月,且都是头胎,故而讨论起身体状况来,格外都有话说,汉王妃道:“这些天好多了,初来时当真是什么也吃不得,闻什么都想吐,后来去找了你母亲,要了一份菜单来,才开始能慢慢吃得下东西。”
宇文娥英听着,笑了笑,道:“公主府的司膳房,全京城没有哪个府能比得过的。”
“是啊!”汉王妃喜笑道:“有一道菜,酸菘羊肉,真是怎么吃都不腻,对了,你有孕后,有想吃的东西么?”
宇文娥英笑了笑,道:“我都还好,府里的膳房也是出身于公主府的,都还吃得惯。不过舅母你说的那道酸菘羊肉,我确实没有吃过。”
汉王妃道:“不怪你没有吃过,那道菜是你母亲府上那个肖娘子,特意为我制的菜。你说她怎么能将人的口味拿的那么准呢?”
宇文娥英顿了顿,有些不自然道:“听舅母这么说,我倒真想尝尝这道菜,到底是有多好!”
汉王妃似是没有察觉到宇文娥英的神色有异,于是道:“左不过如今你的胎像快稳了,过些天你就到我府上,我让膳房给你做。”
宇文娥英只好点头,道:“好,麻烦五舅母了。”
正在说话间,汉王妃脸色现出一丝不适,于是开口道:“娥英,我要去更衣,你可要同去?”
宇文娥英回道:“舅母自去吧,我在亭中等舅母回来。”
汉王妃也不多说,点了点头,便起身朝亭外走去。
汉王妃一走,宇文娥英脸色便沉了下来,明明身边烤着火,心中却是空落落的冰凉一片。
她有孕了,完全就在意料之外,可既然已经有了这个孩子,她心中也能完全接受。
只是有的时候,她突然好像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什么人,可是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正在恍惚间,临渊阁的门帘被掀开,宇文娥英本以为是汉王妃回来了,却不料来的竟是高良娣和兰陵公主。
宇文娥英愣了一下,连忙站起身来,施礼道:“见过高良娣,见过五姨母。”
“呀,小娥英不多礼,快快坐下。”兰陵公主忙上前扶住宇文娥英,道:“你有着孕呢,不用这么多礼。”
宇文娥英低低回了一声:“是。”
三人围着火炉坐下,看着如今安静沉默的宇文娥英,兰陵公主不由叹了一叹,道:“娥英啊,你如今怎么这般沉静,我记得你小时候……虽然在外面沉静些,但私底下却是个生动活泼的呀!”
生动活泼?宇文娥英怔了怔,其实兰陵公主说的不对,她宇文娥英从来性格就不是个生动活泼的,只有在那一年,有人陪着她,纵着她,才让她好似活泼了许多。
也是在那个时候,兰陵公主因突然有了婚事,心中惶恐,到公主府开解,刚好遇到了生动活泼的宇文娥英。
宇文娥英苦笑了一下,道:“姨母也说了,那是小时候的事了!”
兰陵公主顿了顿,不由得看向高良娣,高良娣笑道:“本宫与郡主相交不深,不过乐平公主教女有方,郡主必是得了公主的教诲,才会如今日这般稳重。”
宇文娥英回道:“良娣客气了。”
高良娣叹了一声道:“可惜呀,郡主这么好的孩子,公主也不知道心疼,把人往李府一扔,就不管不顾了,可怜的郡主,本宫看着也好生心疼。”
宇文娥英脸色一变,道:“母亲待娥英很好,良娣多虑了。”
“公主待郡主当真好么?”高良娣笑问道。
宇文娥英脸色一沉,道:“好或是不好,良娣人在宫中,又哪里知道公主府的事?”
高良娣顿了顿,道:“本宫也曾是为人女,也知道这世间——舌头不过四两重,压人身上重千斤。公主与府上的肖娘子行此违逆人伦之事,郡主身为女儿,必定心绪难平。”
宇文娥英脸色隐隐发青,扶着椅子站起身来,道:“良娣自便吧,娥英先告辞了。”说罢,便扶着一旁的田嬷嬷,想径直离去。
“郡主甘心么?”高良娣问道。
宇文娥英不想理会,但还是回了一句,“有何不甘心的!”
高良娣盯着宇文娥英,道:“郡主如今困在李府里,公主府回不得,门也出不得,明明有母亲,母亲却一心朝着外人,自己却似个孤儿一般。
郡主怕是没有见过乐平公主在汤泉宫那疯癫似的模样,你可有想过,乐平公主心里当真还有你这个女儿么?”
“住口——”宇文娥英怒道:“我母亲行事如何逾矩,却从未做过在人背后论人短长这种小人之举。更何况我与母亲之间关系如何,还不用良娣置喙吧!”
高良娣心头微微一震,具她所知,乐平公主待她这个女儿甚是冷心冷情,而且乐平公主跟肖元元的事,确实也让宇文娥英的名声遭了连累,她本以为宇文娥英对乐平公主是有怨气的。
却不料此时此刻,宇文娥英竟还一直在维护乐平公主。
高良娣咽下半口气,眼睛一眨,又开口道:“是啊是啊,郡主说的有理,刚刚是本宫言语无状,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