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寓什么也没说,走过来拾起地上的文件和桌上被揉乱的那些文件,一起整理好,堆成一摞。又用个文件纸袋装好材料扔进抽屉里,上锁。
洛桐看着齐寓默默做着这些事,她像被钉住在地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哪怕齐寓就对着她解释一句呢?可是他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齐寓走过来,搂着洛桐的腰,将她的脑袋摁进自己怀里,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后脑勺说:“洛桐,别闹了。我今天很累。”
就只一句话,忽然就将洛桐勾得眼泪夺眶而出。
她也不知为何,突然就哭了。
他们才认识多久啊,可他只要服一服软,她怎么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沦陷了……
洛桐捶着齐寓的胸口说:“齐寓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的入境资料为什么会在你这里?我是不是再也回不了……家了?”
齐寓的手握住洛桐的拳头,只将她抱得更紧:“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还想跑去哪里……”
“可是……”洛桐无法接受。
齐寓又一次在她耳边蛊惑:“为什么要担心不能回国?你到底傻不傻?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我回国你当然也跟我一起。”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是做什么的?”洛桐仍在齐寓怀里低声抽泣。
齐寓的声音沉稳而温和:“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还问?”
洛桐抱着齐寓的腰贴紧他的胸口,几乎用哀求的口吻放低了音量:“我是想听你再说一遍。”
齐寓揉了揉洛桐的头发:“就是这园子里种的那些,没你想得这么复杂。”
洛桐彻底说不出话了。
她只觉得有森冷的寒意莫名地从脚底向全身蔓延,她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齐寓柔声问:“刚才真的弄疼你了?”
洛桐眼泪汪汪地看着齐寓,看了许久,又轻轻点了点头。
齐寓松开洛桐,看她的眼睛:“对不起。”
说完,他吻了吻洛桐,又说:“别生我气了。吃饭去吧。”
洛桐今天不太一样,她有心事就吃不下,话也少。
因她没胃口,齐寓也有些食欲不佳。
齐寓给她碗里夹了两回菜,洛桐勉强吃完便再也不动筷了。
吃完饭后,天就黑了,洛桐看了眼窗外忽说了句:“昨天的灯还没放呢。”
齐寓说:“那灯我让佣人扔了,沾了一晚上草地上的露水,放不起来了,我们改天再去买新的。”
齐寓以为洛桐要怪他,第二句话都已到了唇边:“要不我现在让阿邦跑一趟去买回来?”
可洛桐只怯怯地看了看齐寓,没再提放灯的事。
齐寓感觉到她的反常,想逗她笑:“下午看了什么书?看得能睡着?我一会便把这本书找来放床边去,若失眠便也拿来看一看。”
洛桐认真地复述一遍:“先看了你家的族谱,看累了又看了会儿艺术史,看完更累了,又找了《红楼梦》看,可能是之前看的那些太挑战脑力,《红楼梦》翻了两页便看不进去了。”
齐寓听了洛桐说的,细细回味,心里漾起了小小的满足,她在想法子了解他,在试图走进他的生活。
单就这一点,就让齐寓心头的阴霾散去了,一反常态夸了句:“大部头的书,能翻开就需要勇气了,我们洛桐能认真读上一下午,到底是中文系高材生。”
这话真肉麻。
但一切肉麻的话由齐寓说出来都毫不油腻,因为他看人的眼神总是很深很深,写满了诚意。
洛桐相信了,她从刚才到现在第一次笑弯了眼睛,她说:“看了族谱才知道你们的祖辈都好厉害哦。”
齐寓捏了捏她的脸,半开玩笑道:“嗯,所以,洛桐你要体谅我些,我背负着光宗耀祖的使命。”
两人吃完晚餐,在鹅卵石步道上散了会儿步消食,齐寓又要去忙了。
他将洛桐送到她房间门口,又去楼下的书房办公。
他特意叮嘱洛桐:“你累了就早点睡。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洛桐笑了笑,仿佛刚才那点不愉快都过去了,只是齐寓期待的那句话,洛桐没说口,门已经关上了。
洛桐没有问,他晚上过不过来,或者自己要不要过去。
齐寓微微有些感慨:自己想的是半辈子的事,有些人想的却只是半年后……
走到办公椅前,他拾起掉落在地上的衣服,抖落了一下灰尘,一只小小的耳钉掉落下来,这耳钉齐寓认识,是洛桐的,是上次在集市上买的便宜的小玩意儿。
刚才亲她抱她的时候,齐寓就发现她耳钉掉了一只,只是默默地替她取下来放在衣兜里,只字未提。
现在,证据确凿了,还说自己没来过这里?
其实,齐寓早猜出她的性子一定按捺不住会来他办公的地方,倒并非担心她翻阅文件,因为他放在面上的那些文件本就是不重要的。
只是想给她个教训,叫她以后不敢再动他的东西。
他怕他做的事会吓到她,也怕私家侦探的情报会吓着她,更怕因为担心她担惊受怕而牵扯更多的精力。
现在,他将两只耳钉并排放在桌上,指尖捻着银针转了转,上头的小颗锆钻折射着屋顶的灯光,在黑色的办公桌上落下片片流光。
放下手中的耳钉,看着桌上凑成一对的两小只,齐寓想到洛桐粉粉嫩嫩的耳垂,心中有些柔软的东西在悠悠牵动着。
他打电话给阿邦,让他专程去集市跑一趟。
等阿邦开着机车从集市上回来时,齐寓也忙得差不多了,他看了一晚上海外市场的投资收益报表,拧了拧眉头,往楼上去,走到洛桐房间门口,刚拧开门锁,蕾雅的电话来了,齐寓接起来喊了一声“蕾雅”,立即关上了洛桐的房门,他怕电话声吵到她。
“我没吵你睡觉吧?”蕾雅问。
“还没睡。”齐寓说,“你好吗?”
蕾雅说:“在等出租车。”
齐寓说:“蕾雅,你还想得起来昨天在酒吧里遇到那两个人吗?”
蕾雅想了想说:“听上去像美国口音的,一个高一点壮一点,一个矮一点。他们说想请我喝一杯,我说不必了,我还故意说自己在等人。”
齐寓说:“你都这样说了他们还不肯走?”
蕾雅说:“所以我才奇怪,我以为他们也许是嗑药了,正要躲开,那高的摸着我的手不让我走,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蕾雅顿了顿才又说:“那保镖是你派来的吧?坐飞机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我怎么会有这样的运气,遇到一个英雄,还护送我回家?”
齐寓笑了笑说:“也许你就有这样的好运气,别妄自菲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