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翠竹林外。
一道道好奇的身影徘徊，都是住在竹林旁村庄里的春雨斋弟子。
“此处怎么多了一个宅子？”
“嗯？你才出关吗？这宅子已经在这里伫立大半年了。”
“早上我才出关。”
“刚才我还去问了赵先生，赵先生也不知道。”
“赵先生不知道正常。”
“他可是十三峰的大讲师，怎么他不知道还正常了。”
“这里住了一位大人物。”
“我还是前几日碰见山主，软磨硬泡小半天，才知道里面是一位借住在我们春雨斋的剑修，来历不凡，让我们不要随意打扰。”
“……”
路边。
三道身影正在路过。
简芙隐藏在栗色秀发下的一双耳朵，不由微微动了动，然后看向赵燕子和司南雁低声说道：“不要随意打扰的意思，就是可以打扰对吧？”
赵燕子，司南雁：“……”
赵燕子压低声音道：“这句话的意思难道不是不要打扰吗？”
简芙：“……”
是吗？
赵燕子白了一眼吊车尾第一名后。
忽然注意到旁边的司南雁，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连忙询问道：“南雁，你脸色有些不太好，怎么了？”
司南雁抿着嘴唇摇了摇头小声道：“听着这剑吟声，我有一些害怕。”
害怕？
赵燕子疑惑的道：“这声音听起来清脆悦耳，我倒是觉得挺好听的。”
司南雁抬头看着竹林深处的那一座宅院，目光有些呆呆的道：“在这柄剑下，我好像看见了很多亡魂在悲伤的哀嚎。”
“哼，妖言惑众！”
旁边不远处一个书生听见了几人的交谈，皱了皱眉头说道：“这位前辈剑下定然不斩冤魂，一堆恶魂何谈悲伤！”
赵燕子几人脸色微变。
司南雁清醒过来脸上露出些许畏惧，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几人并非是人族出身。
虽说春雨斋中有教无类，但还是有一些人并不喜欢他们，不远处说话的书生便是其中一个。
赵燕子忍不住反驳道：“你怎么知道没有冤魂呢？”
此话一出。
周围一些其他书生也都转头看来。
简芙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伸手拉了拉赵燕子的衣袖，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赵燕子心里虽说也忐忑不已，知道自己说错了一些话，但性格态度本就倔犟的她，却也不好意思服软，特别是对面那人还和她们不对付。
对面的书生还准备说什么。
这时一道白衣忽然出现在他们不远处，那平静的目光仅仅只是望来，就瞬间让他们心中一凛，意识到了对方的存在。
一行人转头看去，顿时见到一道修长的身影，身着白衣站立于婆娑竹影中，正微微皱眉看着他们。
众人连忙行礼：“见过前辈。”
顾长歌看着气氛有些不对的几人，轻声询问道：“你们在这里争吵什么？”
书生怎么连忙将刚才的事情叙说了一遍。
顾长歌听完后默然，随后像是对书生点了点头道：“你没有错。”
书生闻言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又拱手对顾长歌行了一礼，而赵燕子几人则神色一滞。
特别是当顾长歌向她们看过来的时候。
几人顿时感觉呼吸也不顺畅起来，心中的惊慌忐忑一时难以言明，但随后顾长歌回答道话却又让她们又是疑惑又是惊喜。
“你们也没有错。”
旁边书生面露疑惑，拱手问道：“敢问前辈此话何解？”
顾长歌淡笑道：“我的剑下，不杀好人，所以剑下没有冤魂。”
“但是世上难道只有好人和坏人之分吗？”
“当然，无论是人亦或者妖，又或者其他的种族同样如此。”
“世上并非非黑即白。”
“我的剑下不杀好人，是没有冤魂。”
“但是如果恰逢一些利益之争，双方之间无分好坏，他死在了我的剑下，那他又死得冤吗？”
“这就很难定义了。”
“他为了利益之争而死，乃是心中有所念起，为其心主导，为其人所为，故而不冤。”
“然，利益可以权衡。”
“许多东西无关性命，争则无益，舍则有益，他不知取舍丢得性命，为利益蒙蔽双眼丢失性命，这就很冤了。”
“所以是否有冤魂，则需从各个方面去看待，这便是你们儒修的辩法，从不同的角度看一个事物，往往会得到不同的答案，得到不同的结果。”
顾长歌知道一番话下来。
竹林之外顿时变得悄然无声，众人都在思索这个问题。
而他接下来的一番话。
则是让书生有些羞愧万分。
“正如人与妖，善与恶一样，人有善人和恶人，妖有凶妖和善妖，评判四者谁与吾属，便有了两个角度。”
顾长歌说完笑着看了周围一圈，道：“我在此修行，性喜僻静，多有打扰，还望诸位多多包涵。”
周围其他人连忙拱手道不碍事。
说完之后。
顾长歌便重新走进竹林里的宅院中，不过这次他却设下了一个禁制。
之前虽说没有打扰到其他人。
但是让他们听到声音，在此驻足终归不是什么事儿。
而在顾长歌离去之后。
书生缓缓回过神来带着几分羞愧。
知道刚才顾长歌是在问他，更注重种族之分还是善恶之分。
这是在提点他。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复杂的看向前方，拱手拜道：“几位师妹，以往是师兄我失礼了。”
“啊？”
赵燕子几人回过神，连忙摆手道：“没有……”
……
竹林中。
不知何时多出一道身影。
春风君看着回来的顾长歌微笑道：“你要是没事，倒是可以在这里当个先生。”
顾长歌无奈：“师兄你看我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哈哈哈，但也的确。”
两人在院落中坐下。
春风君坐在对面微笑着说道：“所以相较于种族，你更注重善恶。”
“自然。”
顾长歌点头：“一个恶人和一个好妖站在我面前，我自然是更喜欢好妖的，妖不一定有害人之心，人也不一定以诚待人。”
“但是人和人的习性相似，人和妖之间的习性迥异，两者之间终究是不同的。”
春风君接着说道。
顾长歌也知道，春风君并非立场和自己不同，对方只是在和自己辩论而已。
“不过是求同存异罢了。”
春风君目光微微一亮，抚掌笑道：“好一个求同存异，但是你不觉得这个想法太过理想，不太现实了吗？”
求同存异，和平共处，以善恶之别。
可无论哪个族群都是一个庞大的集体，不止是妖，也包括其他族群，不会每个存在都放下种族之别。
在很多人眼中。
族群更胜于一切。
顾长歌答道：“理想本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或许永远不可触及，但是只需要靠近这个目标，就能一直往前进。”
“很好。”
春风君笑了笑结束了这个话题。
碧翠的竹林洒下几张青翠的竹叶片，飘飘洒洒的落在两人身前的桌上。
“前辈此来是为了何事？”
顾长歌开始询问春风君过来的目的。
春风君沉吟：“嗯……一方面是想看看你在这边住得怎么样了。”
“我一直在忙，此处幽寂的环境倒也很适合我。”
顾长歌说道。
过去大半年的时间，他都在这里修复着灵剑。
他知道春风君话没说完，干脆主动询问道：“除此之外，前辈找我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什么事情？”
“嗯。”
春风君倒也没有隐瞒。
他看着顾长歌道：“你能不能帮我去找一个人。”
“找人？”
顾长歌意外的看着他，心下有些迟疑。
这种事情找他去干什么？
倒不是认为对方是在随意差使他，心里觉得有些不舒服，只是春雨斋门人弟子不少，这种事情应该不会找他才对。
春风君看穿顾长歌在想什么，于是继续说道：“这人你应该也听徐天然提起过，曾经和我们一同游历过许久，与我们属于是至交。”
“我想徐天然给了你，我的通讯玉符，所以也可能给了他的，你有通讯玉符在手会更方便一些。”
“此前我们约定去年在这里相会，可直到今年都快结束了，还没看到他的身影，就连神灵香也联系不上，我有些不放心，想让你去探探。”
“当然。”
“我也不会让你白跑一趟。”
“你之前不是说你有一柄灵剑毁了吗，若是帮我找到他，我可以送你一柄上品灵剑，当然如果有什么危险，你不用深入，回来告诉我便可以了。”
“这灵剑便当作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
送一柄？
顾长歌微微愣了一下。
他原本是想自己这些年找个地方炼制的，不过春风君应该不知道自己会炼器，只是……直接送一柄会不会太财大气粗了。
或许是看出了顾长歌的心思。
春风君微笑道：“这是我早些年在旋照境时的配剑，儒修之中也有剑修，所以早些年我也有所研究。”
“只是现在多年没有碰过，放到手中也是吃灰，倒不如送给师弟你结个善缘。”
“你和徐大赖子不同。”
“我看得出师弟你是个知恩图报之人，不会像他那个白眼狼一样，吃下去听不见半个响动，最重要的是此事可能会耽误你一些年的功夫，这也算是酬劳吧。”
顾长歌听着心中一阵微妙。
不由得有些好奇。
当初徐师兄到底是做了一些什么，在其他人眼里是个这样没正形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