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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提篮桥监狱。

“监狱长换人了。叫西甫拉提。法国人。是个怪人。”

“怪人?”

“是的。脾气很古怪。他从来都没有来过远东。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空降过来了。”

“好打交道吗?”

“我和他没有打过交道。不清楚。其他人都说不好。”

“哦。”

“副监狱长也换人了。是日本人。叫石井五德……”

“石井……”

张庸忽然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将柳曦那个十九人名单拿出来。果然,上面有石井五德的名字。

嘿,这个家伙厉害了。居然跑到提篮桥监狱来当典狱长了。不用说,绝对是要折磨里面的抗日分子。

同时,监狱也是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不怕外人来刺杀。

或许,他已经意识到危险?

“那艘德国人的货轮……”鲍勃欲言又止。

张庸摆摆手。

其他人立刻退开。在四周严密警戒。

防止有人偷听。

“我听说,货轮上面有个不得了的人物……”

“谁?”

“现在还没有准确的消息。说什么的都有。甚至有说威廉二世的。胡扯。威廉二世一直都在荷兰。”

“盖世太保似乎很着急。”

“他们当然着急。因为他们的地位还不稳固。”

“但是军事顾问团似乎要保护他。”

“所以,应该有一个很重要的人物,让法肯豪森愿意保护他。”

“哦……”

张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其实,这件事,他真的就是旁观者。是无法起决定性作用的。

那是一艘德国货轮。背后博弈的,都是世界列强。虽然它是停泊在华夏的吴淞口码头。华夏人却没有任何做主的机会。甚至,都不敢表态。生怕一旦表态,就会得罪某一方。

唉……

国力弱小就是这样。

“如果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好。”

张庸点点头。

鲍勃于是拿着法郎去了。

现在的他,踌躇满志,觉得未来大有希望。

前提是有张庸的大力支持。

“走吧!”

张庸前往提篮桥监狱。

远远的,发现好几个黄点和好几个红点。

看来,不但是石井五德来了。还带来了日寇帮凶。估计是想要控制提篮桥监狱?

以目前工部局的董事局架构,日本人只有一个名额。法国、英国都是三个名额。美国是两个,其他都是一个。总共十五个董事。日本人想要出任提篮桥监狱典狱长,应该很难获得半数董事支持。

来到提篮桥监狱外面。

报上自己的身份。还有鲍勃出具的证明书。

很快,一个红点向他走来。

果然,最先反应的是日本人。应该就是石井五德。

这个家伙是个后天癞子。发型非常奇怪。搞的好像是战国时代的瓜皮囊贴在脑门上一样。

“张,我认识你。”石井五德见面就充满了敌意。

“我不认识你。”张庸冷冷的回应,“这里轮不到你说话,滚一边去。”

“八嘎……”石井五德破口大骂。

声音戛然而止。

却是张庸上去就是一脚。

不偏不倚的,正好踹中对方的小腹。

“唔……”

石井五德闷哼一声。

猝不及防的他,万万没想到,张庸会直接动手。

大意了……

没有闪……

“你敢打我……”

石井五德回过气来。又急又怒。

想要上来和张庸扭打。但是才刚刚动作,小腹又剧痛。

无论如何,张庸也是跟魏勇学过一些拳脚的。在陈恭澍的眼里,他是弱鸡。但是,如果是偷袭的话……

这一脚,哪怕是踹在陈恭澍的小腹上,也足够陈恭澍呲牙咧嘴的。

当然,以陈恭澍的身手,张庸踹不到罢了。

“教你做人。”

张庸冷冷的回答。然后走人。

大摇大摆的进入提篮桥监狱。

切,你一个副监狱长,能指挥得了多少人?

如果新任监狱长西甫拉提是个无能的人,或许会被架空。但是,他是个怪人。

是怪人。不是无能。那就意味着,他才是唯一的话事人。

提篮桥监狱才多大的地方?才管几个人?只需要一个话事人。不需要第二个。

很快看到西甫拉提。

外表看起来,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是一个斯斯文文的老头子。不像典狱长。倒像是某个老学究。

“西甫拉提先生。”

张庸用简单的法语问候。自学的。

这个没有外挂语言包。所以,他只懂得一些最基本的语法。

“我会说汉语。”西甫拉提的反应很奇怪。

“那就太好了。”张庸点点头。送上一个礼盒。里面都是法郎。

既然你是法国人,那我就用法郎开路。

我是华夏人,不喜欢法郎。伱是法国人,应该喜欢吧。

结果,西甫拉提将锦盒接过来,打开,看了看,又合上。然后将礼盒推回来给他。

“我不需要这东西。”

“可以换成美元或者英镑。金条也行。”

张庸直言不讳。

内心暗暗鄙视。

不要在我面前装清高。嫌少直说。

但是,我只是来提几个人而已。价码是有限的。你狮子大开口,那就算了。

“我曾经在天津卫生活过五年。”

“难怪你的汉语说的那么好……”

“请坐。”

“谢谢。”

张庸大马金刀的坐下来。

准备讨价还价。贿赂嘛,不寒碜。国情如此。

同时又暗暗奇怪。

这个西甫拉提来过华夏?还在天津卫五年?

可是,之前鲍勃说,他明明没有来过远东。是突然空降够来的。难道是鲍勃的情报错了?

还好。无关紧要。过去的事情,已经不重要。

直接拿出一沓美元。

“我说了,我不需要金钱。”

“那你需要什么?”

“你猜?”

“漂亮的女人?”

“不是。”

“珠宝?”

“也不是。”

“地契?房产?股票?公司?”

“都猜错了。”

西甫拉提慢吞吞的回答。

张庸于是闭嘴。

内心暗暗怨念。

玛德。老东西,故意显摆是吧。

你什么都不要?行啊,你的个人品德如此高尚,还不去拯救世界?

悄悄撇撇嘴。

“我的理想,是拯救世界。”

“唔……”

张庸怀疑对方听到了自己的怨念。但是没有证据。

又暗暗的佩服对方的大言不惭。

以为自己脸皮足够厚了。没想到,对方脸皮更厚。

他张庸都不敢说自己的理想是拯救世界。他又不是超人。说出去只会被当傻子。

忽然,西甫拉提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然后……

好像是在念咒?

“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下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且弗违,而况於人乎?况於鬼神乎?”

张庸表示自己听到了。但是好像又没有听到。

像是咒语,又不像咒语。

内心暗暗的疑惑,这个西甫拉提,难道是吉普赛人?

这个名字本身就很奇怪……

沉默。

西甫拉提眼神游离。

“听说,你很擅长易经?”

“略懂一点。”

“但是,我刚才背的就是周易原文。你毫无反应。”

“……”

张庸这才明白,自己又被坑了。

内心再次怨念。该死的法国佬。

你吃饱了撑的。没事背什么周易。这样很容易拆穿我的好吧?

但是,神色不变。

这点小事,他完全没在意。

他撒过的慌,比对方吃过的饭还多。没在怕的。

淡然。

继续沉静。

西甫拉提也默默的看着他。

他需要一个答案。

“我走的是鬼谷子这一脉。”张庸面不改色的解释。

“我也略懂鬼谷子……”西甫拉提说道。

“不。你不懂。”张庸摇头。

“我懂。”西甫拉提很倔强。

张庸:……

好吧。是你逼我的。

看来,我不露两手,你是不会相信的。

那就露两手吧。

“我主修观人之术。”

“何解?”

“就是我能察觉到对方是否佩戴武器……”

“什么武器?”

“我修为有限。目前只能判断枪械。”

“哦?”

西甫拉提眼神眯细。

显然,他是不会相信的。他认定张庸就是骗子。

“不如,我们做个试验?”

“好。”

“你随便挑选一群人。然后在其中的一两个身上放入手枪,我来甄别。如果我甄别错了,就是我学艺不精,如何?”

“好。”

西甫拉提立刻答应了。

张庸:……

这家伙,还真是个怪人。

都是成年人,还和自己玩小孩子把戏。多无聊。

难怪鲍勃不想和对方打交道。确实是挺奇怪的。

还钻研周易……

西甫拉提转身去安排。

几分钟以后,十几个狱警出来了。

张庸二话不说,直接指指指,甄别出其中的三人。

西甫拉提的脸色顿时就僵硬了。

细小的眼睛里,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

被说中了。

确实是这三个人。

不可能。

一定是巧合。

“再来。”他不相信。

“对不起。我修为尚浅,功力有限。”张庸摇头拒绝,“每天只能甄别一次。”

“是吗?”西甫拉提半信半疑。

“是的。”张庸一本正经回答。

“哦,你来做什么?”

“我要保释几个人出去。有工部局董事核准。”

“名单给我。”

“谢谢。”

张庸呈上名单。

西甫拉提看过,摆摆手。

“我现在就放人。但是,你必须留下。”

“为什么?”

“我要你教我鬼谷子的观人之术。”

“呃……”

张庸沉默。

完蛋了……

这个老怪物,缠上自己了。

后悔自己鬼扯了。

其实,他懂什么易经啊!

连易经的原文都没有背下来。甚至都没读过。

好像就记得一句话——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好像是吧。他不敢说出来。

万一是庄子的逍遥游,那就糟糕……

咦?庄子?

鲲之大,一锅炖不下……

鹏之大,需要两个烧烤架……

捶自己脑袋。

都乱想什么。

“观人之术的后果如此严重?”

“是的……”

张庸缓缓回答。正好找个借口。

你看,我施展观人之术,后果如此痛苦。所以,拜托你千万不要学了。

“果然,这是窥天之术啊!”

谁知道,西甫拉提却好像是来劲了。两只小眼睛闪闪发亮。

张庸不捶自己的脑袋还好。一捶脑袋,他反而是深信不疑。

“你教我,我让你来做典狱长。”

“什么?”

“你教我,你是我的师父。我听你的。你叫我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才是典狱长。”

“呃……”

张庸深呼吸。

反复告诫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对。绝对是哪里搞错了。可能是进入监狱的时候,打开方式不对。

怎么会有西甫拉提这样的怪人呢?

草台班子也不能离谱到这般地步。

拜师学艺?

拜自己为师?真是笑话……

自己连周易都没看过,就知道一个名字,还做人师父?

鬼扯……

“我是非常认真的。”西甫拉提反复强调。

他的所有神情动作,都在告诉张庸,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真的真的很想学。

如果可以,张庸也愿意教。因为条件非常诱惑。

提篮桥监狱的典狱长哦!

太上皇哦!

只要西甫拉提还在这里做典狱长,他就可以将提篮桥监狱当做是自己家开的。

随便提人。

或者是随便阻止别人提人。

专门针对日寇。

“我先去看过朋友。”张庸错开话题。

“什么朋友?”西甫拉提急忙问道。一副殷勤备至的模样。

“他叫朱原……”

“哦?朱原是你的朋友?”

“是……”

“他也是我的朋友。那就太好了。我们的关系又递进了。”

“呃……”

张庸无语。

觉得需要找个医生,来辨别一下西甫拉提的精神状态。

明显不对劲啊!

暂时按下。先来见朱原。

发现朱原并没有关在最里面的牢房。而是在……

阅读室?

对。好像是阅读室。

提篮桥监狱有个阅读室,里面有很多英文书。

嗯,都是英文原版。没有中文的。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来阅读室看书。前提是能看懂英文。

“张……”

“看来,你的小日子过得不错。”

“还好吧!”

朱原有气无力的回答。

虽然可以看书。可是,终究是被限制人身自由。

对于曾经是巡捕房红人的朱原来说,被关在这里,绝对是煎熬。时间非常的难过。

“你来做什么?”

“提人。”

“提什么人?”

“一些我需要的人。”

“哦……”

朱原叹气。

他没有被提出去的资格。

日本人盯着他呢!

将他提出去,就是和日本人作对。

“其实,你可以走。”西甫拉提忽然说道,“白天出去,晚上回来。”

“还能这样?”张庸感觉不可思议。

“当然。我批准的。”西甫拉提热切的说道,“如果有事的话,两三天不回来也没事的。”

“可是,如果日本人问起。”张庸有些担心。

“我是法国人。”

“好吧。我想想如何教你观人之术吧。”

张庸缓缓说道。

西甫拉提明显是在讨好他。

别人都卑微到这样的份上了,他还能继续拒绝吗?

当然不行。

先答应下来。看看怎么忽悠……

“师父!”

西甫拉提立刻抱拳行礼,还准备下跪。

张庸急忙将他给拉住了。

汗。别啊!

下跪免了。

一会儿你真的跪了,绝对引发一场外交风波。

你堂堂法国人,提篮桥监狱的典狱长,居然向一个华夏人下跪?其他洋人知道了,还不闹翻天?

“啊……”

旁边的朱原惊呆了。

他根本不知道咋回事。西甫拉提叫张庸什么?

师父?

不是。他叫什么?

叫张庸师父?

晕……

张庸也没办法解释。

只好接受西甫拉提的抱拳礼。算是正式收徒。

然后……

头痛……

周易……

我怎么教嘛!

总不能现在叫他去背书。

别人早就背的滚瓜烂熟了。反过来教他还差不多。

真是……

忽然,心思一动。

有白点靠近监狱。还有武器标志。

开始的时候,没有怎么留意。以为是狱警。后来才发现不对。

对方走的是侧门。好像是后厨那边?

带着武器走后厨?

感觉有些不对。是有人试图混进来吗?

“西甫拉提先生……”

“师父,你叫我西甫拉提就行。”

“西甫拉提,有人带着枪,从侧门进来了。有问题吗?”

“侧门?”

“对。是侧门。有枪。但不知道是谁。”

“有问题。”

西甫拉提立刻反应过来。

然后挥挥手。带着狱警前往那边查看。

一旦回到正事,他完全不怪。

动作还相当的迅速。

走出几步,西甫拉提忽然又回头,朝张庸竖起大拇指,大声赞叹:“师父,你真厉害!”

张庸:……

好吧。我承认。我是有点厉害。

于是故作高深,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去查看。别让人钻空子。

无论如何,西甫拉提现在都是他徒弟。又是提篮桥监狱典狱长。如果他被撤职,张庸这个“太上皇”就没了。

所以,如果可能的话,还是要尽可能的让西甫拉提继续做典狱长。

以后可以提供很多便利的。

“张少龙,到底怎么回事?”朱原终于有机会问话了。

“我也不知道。”张庸诚实回答。

“他叫你师父。”

“嗯。他要拜我为师。我没办法拒绝。只好答应了。”

“他为什么……”

“不要问。我也不知道。”

“啊?”

朱原满腹疑惑。

似乎有无数的问题。却没有答案。

“啪!”

蓦然间,后面有枪响传来。

出事了!

张庸脸色一紧。

拿出一把勃朗宁手枪,扔给朱原。

同时朝后面挥挥手。

“跟我走!”

【未完待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