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们沉默的低头收拾马匪留下的战利品。
王极霸叫来王初，对着一脸沉默的王初问道：“我们损失了多少人，现在还有多少人。”
王初回答：“我让人数了数在场的尸体，我们死了大概有几十多。”
王极霸：“嗯......”
王初继续道：“伤亡也有了近百，这还是大哥你冲在最前面，没让马匪正面展开屠杀的结果，除此之外还有几百人跑了现在都没有回来，不过从刚才开始已经陆续有人开始归队了。”
“所以粗略估算，加上不断回来的，我们现在还剩下大概一百二十几以上的弟兄。”
王极霸听完，再次抬眼，看向战场上的流民们。
确实，正如王初所说的那样，他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带着点伤口。
看来这帮人确确实实和马匪们正面交战了。
“董海的尸体呢？”
王极霸又问道。
听到这句疑问，王初明显顿了一下。
他抿了抿嘴，指向一个方向，带着王极霸去了。
二人在一颗大树下停下。
树下有一张由“叶子”铺成的席，上面有一具血肉模糊看不清人样的尸体，在哪静静的躺着。
一旁还有一个哭的满脸泪痕，不过此时却平静的董湖。
王极霸看着董海的尸体，蹲下身子，将手轻轻放在他的胸口上。
口中小声说了句：“谢谢了，兄弟。”
言罢，便起身朝董湖说到：“从今往后，我会替你哥照顾你的。”
董湖沉默的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又睁开，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声音淡淡的回答：“我不需要照顾。”
王极霸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撂下一句话：“等这次仗打完结束，就将你哥安葬在黑山上吧。”
同时，王极霸也朝着那些帮忙给死去弟兄收尸的流民，高喊：“所有死去的弟兄，都将安葬在黑山上。”
“但不是现在！”
“我们将带着死去弟兄们的战斗信念，一直战斗到结束！”
“现在，兄弟们都带上家伙，这次仍然由我打头阵，我们直接前去狙击官军！砍倒最大的恶头！”
“拿下最终胜利！”
夏天的风，携带着一丝秋意，吹过这弥漫血腥味的战场上。
人们沉默着。
众人沉默着。
这股死寂的沉默，与那名高呼战斗到最终胜利的年轻人形成鲜明对比。
王极霸看到了他们的沉默。
那令人绝望的沉默。
他缓缓闭上嘴，静静的看着他们。
不多时，一名流民面带难看的笑容问向王极霸。
“大哥，我们......是要反叛朝廷吗？”
“......”王极霸暂时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再明显不过了。
“那我们要是打了官军，引来了更多的官军围剿咋办？”
那名流民又问了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王极霸还没有想好。
甚至为什么要和官军战斗的问题他也是没有想好。
为什么？我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了攻略度？
可是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还有什么办法？
王极霸，想想......还有什么办法。
“要不我们走吧！霸哥！”
突然，一名流民像是找到正确答案一样，面带喜悦的说道：“只要有霸哥在，我们哪去不得？反正我们已经击垮了两路了，只剩官军一路根本追不上我们，就算追上也只是损失一部分，不如我们直接离开，岂不是又躲过了官军围捕，又不用死人了？！”
这个流民的话，迅速得到大部分人的认同。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互相讨论。
“是啊，我们趁着官军不熟悉黑山的路，赶紧回去，带上黑山上的妇孺老弱直接加足马力逃跑，正好我们抢了马匪几匹马可以用来运东西。”
“不行，现在已经是下午了，万一我们回去正好碰到官军怎么办？”
“对，我们不能冒这个风险，兄弟们好不容易得来马匪的战利品，不如我们直接离开吧。”
“至于黑山上的人......只能说就依老天的好生之德吧。”
“闭嘴！”
王初大声怒吼着。
这一吼，立刻止住了众人的讨论。
吼完后，王初大口大口的喘气，胸口不断起伏。
他感受了什么。
一股说不清压力汇聚在胸口，这股力量无形无质，却能死死压住他，让他反抗不得，动弹不了。
这种无力，带给王初深深的恐惧。
他害怕，他害怕事情往不好的地方发展。
是的。
也许从一开始，这个问题就被他们有意埋藏在心中。
有意不去想它。
想要通过祈求上天的方法，来让这个问题随着时间而解决。
但这是不可能的，现实的大山终究会落下。
而山下的人，也终究难逃重负。
也许......本就不该渴望太多？
王初这样想着。
他的压力也减轻了一点。
于是他看向王极霸。
王极霸沉沉呼出一口气，语气轻缓但极为坚定的说：“我不会放弃黑山上的人。”
说完，他走到连城面前，从他手中接过自己哪破旧不堪，布满孔眼的头盔。
缓缓带上。
系好修补后的粗绳，放下甲片链接的面甲。
又变成了那个“坚不可摧”的铁人了。
说道：“愿意跟上我的就跟，不愿意的就走吧。”
说完，他在连城的搀扶下想要再次骑上那匹白棕色的战马，可是连城有些瘦弱，力气不大，使得半天都艰难的没有爬上去。
马儿不断的嘶鸣着。
大哥的声音还在脑海中回荡。
王初的内心有些颤抖，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将对未来的思索继续掩埋。
他继续走自己的路子。
选择相信大哥。
于是王初火速上前扶住霸哥，和随之而来的乐年一起将王极霸重新举到马上。
王极霸拔出腰间的长刀，指向远方。
然后向着官军所在的方向骑去。
王初，乐年，还有连城他们紧随其后，剩下的邓三他们，也缓缓跟上。
接着，一部分流民也迈动脚步跟了上来。
同时用迷茫的目光打量没有跟上的流民。
最终，只有极少数人留下。
乐年回头看到这一幕，随后面无表情的转过头，一言不发，面无表情。
抬头看了眼王极霸，发现骑的有些远了，他赶紧小跑跟上。
但有一些心不在焉。
就这样。
一行人不断朝着预先设好的路线前进，距离官军越来越近了。
纵然心中不断催眠自己有大哥在。
但怀疑与理性终究占了上风。
一股好像石头压胸的郁闷感在众人心中浮现。
于是，一些人开始悄无声息的放慢速度，慢慢的，慢慢的。
就在队尾消失不见。
不过这个时候离开的人很少，只有十几个。
但接下来就有些不同了。
王极霸开始加快速度，时间来到下午，太阳似乎有下山的迹象。
这时，那股石头压胸的窒息感愈发强力。
加上长途跋涉，跑了一天的缘故，或者是其他的原因。
第二次队伍人数流失开始。
他们一脸疲惫的再次放缓脚步。
最终，大概有几十个人离开，在林子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王初皱眉回头看了一眼，随后不再说话，低着头开始沉默。
接着，王极霸速度再次加快。
太阳真的要开始下山了。
人们听到了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
这一刻。
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恐惧骤然袭来！
这种恐惧毫无缘由，硬要说的话可能来自于那些敲锣打鼓的声音。
但什么人会害怕这种声音？就算有人害怕，那还能极为凑巧的都凑在一起吗？
随着离那个声音越来越近。
王极霸的队伍就像被大风吹起的烟尘一样。
随风一起飘散了。
走到最后，仅余几人。
除连城，王初外。
其他人俱是瑟瑟发抖，仿佛见到了天敌一般无比恐惧。
王极霸停下马，远远看向那面在树林间缓缓移动的官兵行军旗。
闭上眼，静静体会被一股神秘力量压制的气血。
叹道：“这就是军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