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绾眯起眼,一双明眸散发出刺骨的冰冷。
“邓小姐,本宫跟你素昧平生,本宫做事,还轮不到你多嘴。”
沈云绾终于明白邓长宁为什么会一直苦等自己到深夜了,想不到对方还是萧夜珩的仰慕者。
只是,对方是怎么猜到自己跟萧夜珩的关系的。
等等,姓邓!
难道她是车骑将军邓骁的女儿?
沈云绾的心头生出了一丝怒火,萧夜珩明明答应过自己,绝不会将自己跟他的关系透露出去,现在看来是他食言了。
“来人,送客。”沈云绾端起了茶盏。
紫竹用力瞪了邓长宁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邓小姐,请吧。”
“义安公主,你是心虚了吗?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在湖底杀人,以你的武功,甩开那些刺客轻而易举。你这样做,半点都没有为谨王殿下的处境考虑过。你配不上谨王妃的位置。”
邓长宁并没有起身的意思,而是坐在座位上,将沈云绾指责了一通。
沈云绾发现自己白天看走眼了,原本以为邓长宁是一个爽朗大气的女孩子,没想到却是一个不知所谓的人。
沈云绾弯起唇,唇畔噙着一抹嘲讽的笑容:“谨王殿下的婚事自有陛下和太后娘娘做主。邓小姐是以什么身份来过问?”
闻言,邓长宁噎了噎,自己是没有身份过问谨王殿下的事!她只是看不惯义安公主恃宠而骄,仗着太后娘娘的宠爱便胆大妄为。
“义安公主,臣女是出于好心,才会送给公主殿下一句忠告。”
邓长宁一副好心被辜负了的神情。
紫竹看不下去了。
公主自持身份,有些话不好说,她一个奴婢可没有这种顾虑。
“一个边陲女子,还真把自己当成台面上的人物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对公主殿下指手画脚!”
紫竹上下将邓长宁打量了一番,冷笑道:“邓小姐的妆容看起来倒是与京城里的贵女们别无二致,就是这衣裙……”
紫竹慢条斯理地说道:“据奴婢所知,淮安大长公主最喜欢用祥云如意纹的潞绸做门帘,京城诸多人家也跟着效仿,奴婢倒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将做门帘的料子裁成裙子,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邓长宁被紫竹嘲谑了一通才知道自己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丑,怪不得那么多贵女盯着自己的裙子笑容诡异,自己问起,她们便夸自己的裙子好看!
邓长宁紧紧咬住了嘴唇。
京城中的这些贵女们一肚子的花花肠子,哪里有北地的贵女们直爽!
无非是看不起自己是从边关来的!
“我就算把门帘的料子穿在身上又如何?这么好的衣料,淮安大长公主却用来做门帘,明明是她穷奢极欲,北地的百姓们连饭都吃不上,你们这些人却锦衣玉食,丢人的是你们!”
沈云绾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邓长宁得庆幸她这些话没让淮安大长公主听到,若是被那位主儿知道,恐怕当即就会命令人掌嘴!
“邓小姐可能不知,虽然淮安大长公主性喜奢华,但每年都会捐出大量的银两,一部分捐给了京城附近的慈济院,另外一部分则是支援给了北地军需。这些都是有清单的。既然邓小姐说北地百姓连饭都吃不上,不知道邓小姐每年又捐了多少银两?”
沈云绾淡淡地看着邓长宁。
明明她的目光中没有任何的嘲讽,而是清澈如水,邓长宁却觉得无地自容。
刚刚,她是因为被义安公主的奴婢揭了短才会口不择言的。
淮安大长公主在军中地位超然,若是自己的这些话传到了她老人家的耳中,就连自己的父亲也会受到牵连。
邓长宁用力咬了下银牙,她藏住眼底的不甘,站起身,朝着沈云绾的方向屈膝一礼:“是臣女方才口不择言,希望公主殿下原谅臣女。”
这就朝着自己服软了?
沈云绾的眼底多了一抹深思。
这邓长宁一看就是个十分鲁莽的性子,说好听了叫不畏强权,说难听了就是恣意妄为、祸从口出。
可是在自己提到淮安大长公主时,她眼底明显流露出了畏惧,可见淮安大长公主在军中经营之深。
只要将她牢牢绑在萧夜珩的船上,那萧夜珩的根基就会稳如泰山。
沈云绾想到这里,一双漂亮的黛眉皱了皱。
自己也太不争气了,萧夜珩违背承诺在先,自己居然还在为他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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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绾的心头生出了一丝气恼,眼神在触到邓长宁之时,眼底似有流光划过。
“邓小姐该道歉的人是淮安大长公主,本宫原不原谅的,似乎也不相干。”
沈云绾淡淡一笑,目光一转,落在紫竹身上:“你拿本宫的拜帖去一趟谨王府。邓小姐对谨王殿下的一腔真情,让本宫十分感动,谨王殿下这个当事人不该被蒙在鼓里,若是能成就一段姻缘,也算是本宫的功德了。”
闻言,紫竹怯怯地看了沈云绾一眼。
紫竹现在自认对公主殿下也有几分了解了,公主殿下越是平静,就越说明事情的严重性。
“公主殿下,这么晚了,冒然打扰谨王殿下是不是不太好?”
紫竹小心翼翼地说道。
见状,沈云绾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都这么晚了,本宫不也没睡。少不得去谨王府做一回恶客了。”
沈云绾这一番话含沙射影。
邓长宁原本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听说能见到谨王殿下,心中生出了满满的期待。
谨王殿下并不知道自己的一腔情思,若是知道了,会不会……
邓长宁的心底浮上了一丝甜蜜,接着,又被一股担忧所取代。
当时谨王殿下和父亲在书房里谈话,父亲当面提起婚事,没想到谨王殿下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后来父亲说,若是谨王殿下觉得自己身份不够高,给自己一个侧妃之位也使得,谨王殿下才承认他心有所属。
父亲明显不相信谨王殿下的话,谨王殿下这才将自己的心仪之人说了出来。
可若是让谨王殿下知道,自己曾躲在外面偷听,会不会觉得自己粗蛮无礼?
就在邓长宁满心纠结之时,义安公主口中的“恶客”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她这才意识到,若是谨王殿下来了,会不会觉得自己是故意来找茬的?
“等等,公主殿下,谨王殿下还有伤势在身,您这么晚打扰他,是不是不太好?”
邓长宁连忙出声将人拦住。
真是好一个温柔、体贴的佳人啊!
沈云绾的明眸沁出了丝丝寒意。
见状,紫竹的心头“咯噔”了一下,赶紧说道:“公主殿下稍等,奴婢这就去请谨王殿下过来。”
说完,福身一礼,脚步飞快地走出了花厅,就怕走得晚了,会被公主叫住,把自己退回谨王府那就糟糕了!
紫竹这一刻有些埋怨自己的多管闲事了。既然是谨王殿下惹来的风流债,那就应该谨王殿下来解决,就算两个人因此吵起来,难道公主还非得嫁给他不成!
紫竹的一颗心已经偏了。
公主殿下才貌双全,那个李知非每隔三天就往府里递一张拜帖,都被翠屏瞒着公主拦下了,看来自己得把这件事透露给公主,让公主多一个选择!
“义安公主,我以为你和京城中的贵女有所不同,没想到你也会让婢女去告状。这种小人行径,真是令人不齿!”
邓长宁目光清亮,直视着沈云绾,一副不屑的语气。
然而,沈云绾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
邓长宁被沈云绾晾到一边,霎时间有些下不来台!
她只能朝着沈云绾怒目而视。
可惜,对方分毫不受影响,云淡风轻地喝着茶,优雅的姿态像是一幅仕女画。
对比自己的粗枝大叶,邓长宁的心头生出了一股自惭形秽之感,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她悄悄地将脚尖往裙子里缩了缩,抬了抬手,想要抚平鬓角的发丝,又怕露了怯。
沈云绾并不知道邓长宁的内心戏如此丰富。
她放下茶盏,将桌上的团扇拿起,手里轻轻摇动着,借着团扇的遮挡,心思已经飞走了。
沈婉竹的身孕就是她的免死金牌,只要这个孩子一日不生下来,皇帝就要容忍她一日。
但是,沈婉竹要去哪里养胎呢?宫中明显不合适,若是回沈家,又没有合适的借口。
哪有怀孕的女子回娘家待产的。
那么,沈婉竹就只能呆在镇北侯府养胎了。
可是她才新婚,肚子已经有两个月大了,镇北侯府的人又不是傻瓜。
楚夫人若是知道沈婉竹和儿子未婚先孕,虽然不喜沈婉竹,但为了腹中的“孙子”,恐怕也会捏着鼻子认了。
可若是让她发现这个“孙子”不是自己的,那事情可就有意思起来了。
也不知道楚夫人会不会后悔,当初趋炎附势,千挑百选了一位这样的儿媳妇!
还有楚语嫣。
本朝律令,凡是偷盗之罪,只要交了罚银,再打二十板子,是可以免去牢狱之灾的。
前提是,得先求得苦主的原谅。
沈云绾有些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