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差异
有了马应试在手,后面漫山遍野的溃兵败将陆陆续续被收容起来,可是这回同袍兄弟们管饱二字已经喊得不是那么响亮了。
南离他们不过八千多人五日的口粮,能管多少人的饱?
好在随后半日,杨璟新的大队人马就到达纳溪,与南离会合后,已经被解了绑缚看押的马应试被押到璟新面前。
马应试这时依旧强撑着,毕竟死里逃生的硬气劲儿一过,已经没了那时的嚣张,但在一众小辈面前,还是摆出一副倨傲自负的架子。
“算了,送回嘉定,与广元伯处置吧。”
杨璟新与马应试话不投机,南离这时也不好多话,马应试却倒驴不倒架还在硬撑:
“甘良臣总统何在,来与我说说这个道理!”
“红十万,汝记得马头坝吗?”
“你的部下要砍我的头请功啊!”
绰号红十万的杨展帐下大旗总兵余朝宗大怒,戟指骂道:
“马头坝你马应试是帮过我,可你龟儿子也没少争功扯后腿,今日是你不遵王命,言行悖逆,有廷臣以密旨讨你!”
被余朝宗一番痛斥的马应试只好转移目标
“璟新啊,大侄子啊……送我去宜宾,敢不敢送我去宜宾?”
“哈哈哈,川陕总督樊公在彼,昔日樊公帐下,我与汝父同列帐前,我马应试该当如何,请樊公发话。”
杨璟新不擅言辞,被说得直皱眉头,一拍桌子就要发作,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好在一听这个南离就来气了,毫不客气直斥其非:
“樊公!?这时节你想起樊公了?樊公檄调你嘉定州军议你怎么不去?樊公调你往保宁恢复你怎么不去?樊公调你潼川防秋你怎不去?”
“就把你送去宜宾,你有脸去见樊公?”
“还敢提甘良臣,这时你想起故人了?昔日号令总统今日老病,你派人探问过吗?今日被缚了你才不觉得他们年老不中用了?”
马应试被堵个气结,他敢耍赖叫嚣,是知道了南离确实不会杀他,但在南离面前却也实在占不到什么口头便宜,只好哼啊哈地各种语气助词,可是终究不敢再骂人了,杨璟新昔日与他相识,今日也没什么好言语好脸色,这时知道自己暂时不会死了,他这里做做腔调也就罢了。
发令把马应试弄下去看押,好生管待,不得短了吃喝,也不得骚扰泸州将佐家眷,南离悬着的一颗心放下大半——还好没有出现屠城抢掠的景象,否则仇怨更深,再也难解。
杨璟新与南离又沟通泸州、叙永的战况,南离才知,杨璟新看似沉默寡言,其实突袭泸州还是用了计策。
日前杨璟新率轻兵急行至泸州城下,以犒军为名,骗得马应试出城,突然露刃突袭,马应试仓惶应战,转眼城破关失,只好狂奔逃命,马不及鞍,人不衣甲,路上因为大红的二品武官常服显眼,还甩脱了官袍,可谓狼狈不堪。
一路奔逃到纳溪,欲待依城待援,被正面余朝宗率兵急追,此时士卒离心,全无战意,只好穿城而过,落荒奔逃,他还不知入黔的石虎关被夺,急欲过关入永宁寻侯天锡求救,结果被南离在纳溪城外堵个正着。
又沟通过了石虎关守备情形,两人聚集诸将,商议进军事宜,商议未毕,有旗牌来报,守石虎关邛州塘马来报,有紧急军情。
南离把塘马传入,是镇标的一名小管队带队,呈上一张歪歪扭扭的图形,一看就是吴元龙的手笔,上面标明了关口位置,周围大致道路山势,以及敌军来犯方向,还有大致的兵力。
这多亏了南离在教导司传授他们基本的地形学常识,还有如何简便标图,用来汇报紧急军情。
这时一看就明白了,侯天锡得了信,率兵出来了。
“既然侯天锡出动了,兄可在此暂歇,弟回石虎关御敌。”南离把图样与杨璟新看过,又解说一番,便欲辞行。
“这里也不必歇了,便即刻发兵石虎关,击破马应试。”连日追袭进兵的杨璟新丝毫不见疲累,反而更加精神抖擞。
“以弟之意,还不必急,后队辎重未到,请兄暂留于此,一边安定泸州,也等待后续大队会合,把粮秣都送上来。”为此南离向他交底:
“兄长但请宽心,三日之内,石虎关方向,无虞多虑。”
其实这哪里是交底,是谦虚过度,但南离待要离去,还是被杨璟新扯住臂膊:
“贤弟,愚兄有一事不明,还要相询。”
“何事,兄长但讲?”南离早料到杨璟新对自己会有不解之问,并不意外。
“为何贤弟军中官兵同食?连贤弟你也如此,愚兄亲眼见你与身边亲兵同食同坐,岂不乱了规矩,如何立威于军中?”
“兄长啊,这我就要劝你一句,可别跟着你那帮叔叔大爷们学了,他们生于官宦,长于太平,不知士卒疾苦,如马应试这般的,怎得士卒死力。”
“这官兵同甘共苦可不是我今日才有,咱们大家拜的岳爷爷,从来视将佐如手足,与士卒同甘共苦,得士卒死力。”
“可是到头来还差了一丝,没有把这一项为将武德传承下来,后世人如今都忘记了。”
“弟之意图,来自本门祖师爷传承,便是在我军中,要把官兵一致作为律例固定下来,不分高低,人人如此。”
“这在军中,本该是规矩,而不是美德。”
杨璟新听了终于呵呵一笑,却摇摇头无奈地说道:
“贤弟这番美意是好的,奈何愚兄军中,多有不谐之议,只言邛州军上下一体如此,下至小队长上至参将,令我们的士卒看了羡慕不已,这还如何带兵。”
南离也笑了,这是二人第一回在一起有了笑容:
“兄长误矣,日常之时,不能同甘共苦,用命之时,怎得士卒用命,这是自古治兵之道,只是从来未能成为铁的律例制度,才致后人迷失,只知豢养家丁。”
“不能成为律例,便只靠一个两个的表范作用,实在有限,只有成为律例,才能打造一支铁军。”
“贤弟所言有理,只是……唉!”
“兄长也不必叹气,待战事了结小弟自有办法令之行效。军情来了,小弟不敢久留,先行告辞。”
“但愿如此,贤弟慢行,愚兄随后带兵就到。”
二人各自别过,南离率亲兵急行返程,一路上思索最后杨璟新的话,有些无奈也有些感慨。
南离知道,这个人民军队的建军宗旨,作为封建时代官宦世家出身的杨璟新是理解不了把这件事制度化的意义的,也许他自己可以做到与士卒同甘共苦,若想杨展全军如此,那便难了。
也怪不得杨璟新,别说杨璟新一个官宦子弟理解不了,就是后世许多梦想穿越的人不也一样理解不了。
毕竟把官兵一致作为铁的制度贯彻下来的只有本门祖师那千古一人,才创造出了人民军队的金字招牌。
喝兵血、屠城、虐民、抢掠、养家丁的明末武夫们,连后世的白狗子都不如,也不是不如,封建家长作风、兵匪作风一脉相承而已。
作风养成,建军法宝。
靠那么一件两件穿越而来的花巧技术,高高在上,脱离群众,谁会给你卖命?
跟着我有肉吃,无非山大王的变种而已。
后世老板们许愿涨工资都没人信呢,还当这个时代当兵的先人都是傻子,信你去卖命?
靠着这么一句简单的土匪口号就想得万众之心并力一向,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