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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西明离火 > 第六十八章 信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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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嘉定州城总兵官衙,杨展亲自草拟书信一封,将分掌本州田土事的士子费密召来,吩咐其率队前往邛州,吴养瑚也对其细密叮嘱一番后,杨展差遣一名部将点起人马,护送费密克日启程。

可费密才行半日,有侍卫持书禀报:

“启禀帅爷,眉州有信来!”

这是一封火漆密封的军檄,一旦紧急军务,必要杨展亲启。

使解首刀破开火漆封印,杨展抽出信笺草草一看,既惊且怒,拍案大骂:

“这个徐上朝,糊涂啊!田贵你这……简直混蛋!派你出去立功,不合坏我彭山大计!”

“即刻整兵,先发眉州,传令分驻各汛各营点兵汛戒,随时听令!”

诸将齐聚听令后,不明其中利害,只知驻守眉州的徐上朝来一封军书,使得帅爷大怒。诸将不敢轻议,询问刚回的田贵,这哥老倌儿也是懵然不知,只得各自奉将令去点本部兵马,田贵、雷震也点起杨展的精锐镇标亲兵。

说来田贵、雷震都是杨展的随身亲卫出身,本是于府统带亲兵,田贵为了立功晋职,才请命出巡眉州,寻向成功踪迹以或剿或抚。

杨展这里欲起兵即刻赴眉,却因各部都在屯垦,嘉定州城中只有猓兵一营加自己的亲兵标营,收拢得堪用兵马就用了两日,兵抵眉州已是第五日,这时再算行程,费密带同一行护送人马早已经抵达邛州。

已经八月初一了,晨暮时分天气已日渐凉爽,而费密一路行来颇为忐忑。

费密是天启五年(1625年)生人,家世新繁,今年也才二十三岁。

当初甲申年张献忠入川破蜀,年方二十的费密携家人辗转于穷山之中,倍尝艰辛才逃得性命,又从难民处得知献贼残部入滇,因父亲在滇省任昆明知县,心忧安危、夜不能寐,于是辗转赴滇,奉父归蜀,途中两番遭遇洞蛮劫持,亏得其父久在滇省,得与蛮酋沟通,才得放归。

行经到叙永时,方知全川破败、兵燹遍地,更兼达虏入寇、家不得归,只得托庇于其时整兵镇守叙永的杨展处,随后杨展先破冯双礼,再败刘文秀,击走狄三品,阻截张献忠,一路兵锋直抵保宁,最后镇守嘉定终败达虏肃王,他这才跟随杨展所部老营,一路跟从到了嘉定州,只盼早日再复西川,得归成都新繁故土。

这一回接了使命,令他心中忐忑的就是此番出使的目标人物,那个据传说是什么赵子龙转世的邛州护驾总兵。

如今的丘八,面对官绅士子可谓意气风发,个个想把在大明三百年里受的腌臜气发泄出来,因此都抱着天下事被白面书生坏尽的念头,动辄凌辱。

至于蜀藩还真没什么,他家世居邻近成都府城的新繁吗,早与蜀王府有过往来,此番也只是凭些记忆,验证真伪罢了,真了好办,只怕是假时,也莫要在邛州直指,惹那丘八之怒。

不想这日过了蒲江才到离邛州城还三十余里处,远远就有一彪人马在列队等候,费密遣随行护送的把总上前通话,片刻回报,竟是邛州的赵总兵率队出城亲迎三十里!

“蒲江的塘马还是走得慢了,南离迎驾来迟,先生莫要怪罪。”

面对春风满面的南离,二人这一朝面见过礼,这位赵总兵一句问候就把费密的忐忑去了大半。

蒲江到邛州只有六十里的路程,如果不是费密一早就启程,只怕这赵总镇都要亲迎到蒲江去了。

“还要总镇远迎,费密实不克当。”

二人见面,费密得机会觇视对方,眼见得南离二十多岁,不带盔冠、自然束发,不挂铠甲只一身紧袖口加抱肚大带的青布戎装,足蹬虎头皂靴,浑身紧趁利落,身形高大雄壮,面容英挺俊朗,又颇带儒雅之气,不愧赵子龙转世之说,一时感慨道:

“闻名不如见面,总镇果然英武不凡。”

“先生过誉,先生才气过人,南离早有闻名,今日一见,飘逸不凡,诚不谬也。”

其实南离哪里早有闻名,不过还是得报后听熟悉川北士林的欧阳直介绍才知,但飘逸不凡四字,实也称得费密自身。

费密个子不高、清癯瘦弱,然眉清目秀自有一番士林气度,不着官蟒,一身扎带的道袍方巾更衬托得极尽飘逸二字。

南离带队出来相迎的,除了从大邑才回邛州的张应兴,还有川北才子欧阳直。

张应兴虽属武将,也是诗书人家出身,知书达礼,欧阳直更不必说,与费密虽未谋面,互相之间早就闻名,一见之下,叙起科场旧事,门第出身、乡师故谊,没片刻便契阔如故。

这里离邛州、蒲江各自三十里,有一处镇子,名西来场,也称西来镇,曾经还是被蒲江并掉的临溪县治所所在。

遭逢乱世,也幸得当地结寨自守,又不当邛雅大路,才有幸存人烟,南离率部到邛,约束军纪、安置流民,这镇子就更加有了生气。

若说起来,这镇子还有个典故,所谓临溪河畔西来镇,先有关帝庙,后有西来场,关帝庙朝西,佛法从西来,即此。(注:西来古镇,有西来场之名,有一种说法是康熙年改掉的,作者对不上号,书中还是用西来镇这名字。)

南离当即亲热地携费密之手邀入镇中管待,令费密受宠若惊:这年月如此礼贤下士的镇将可太少见了。

你说这读书人也是特么贱,非得经过了甲申年间的洗礼,才知道礼贤下士四字怎么写。

于是西来镇中,小桥流水之畔,高大虬结、遮阴如盖的一行古榕树下,有石桌石凳,好个吹风纳凉、观景休闲的所在。

邛州诸将就此排列桌案,以酒食款待嘉定远客。

南离带着费密、欧阳直自座一张石桌,随行兵将自有张应兴带人接去管待。

到了坐席欢饮之际,谈吐之间,费密更惊——这位赵总镇可不是寻常武弁,目光远大、见识丰富,且引经据典,吐属文雅,直如饱学之士。

其实南离这还是搂着来的,要不把教员祖师爷的“安得倚天抽宝剑,把汝裁为三截”之类词句一亮,不得吓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