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须臾幻泡(长章）
“你们没问题吧？”隆正桐问道。
听得电话对面的金子程松了一口气，说道：
“呼，终于打到你这个鸟人的电话了，我们没事。下五街这边平静下来了，治安局的人终于露头维持治安了……就是比较吵，那些修复公共设施的AI到处乱飞，想补眠都不行。”
“公寓，有受到什么袭击么？”隆正桐问道。
“没事，这边偏一点，离枪声都五六个街口。何况，近江几十个街区里面，我们这边算是受损伤最少的，卖枪还是有卖枪的好处，歪打正着，还帮这帮街坊挡了一劫，也算是我金子哥的一大功德了。”
“嗯，很好。”隆正桐说道，“知恩呢，她人呢？”
金子程愣了愣，说道：
“刚抱着三枝出街去了，怎么了？”
隆正桐想了想：“没事，回来的话，叫她看手机。”
“好……”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都没挂。
“就这样吧……”
“慢着！”金子程沉吟了片刻，“我看到了，堂本大吾……真的死了，是……是你的手段吗？”
隆正桐想了一下：
“不算，我早跟伱说了，就捡了个漏，没那么危险的。”
“好……你，什么时候回来？”
“过几天吧，一堆事。”
金子程沉默了一下：“小心点。”
“知道。”
……
海鲜市场，尽头，周围是鱼腥味。
“桐哥！”
侯旭迎面走了过来。
他头发蓬松，满脸胡渣，像是一只金丝猴。比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更加的不修边幅。
很显然，侯旭还没适应突如其来的单身汉生活。
但他的气色似乎好了很多。大致是因为全力投入隆正桐分发的‘盲淘’工作导致的。要知道，‘盲淘’，是一份斗智斗勇，极耗心力的事，算错一个成本，买错一个货，几天就得白干。
这忙碌的任务，使得他能每日精疲力竭地入睡。
“来，这边。”侯旭挥了挥手，说道：
“你要的那种仿古的武器店，这有一间，十分不错的。”
“好。”
绕过两条小巷，掀开了一阵幕帘，冰柜推开，深不见底的大洞。
两人顺着黑暗走了进去，每踏进一步，像是蜡烛一样的电灯就自动点开，缓缓延伸一条十米左右深的隧道。
侯旭抓了抓头，有点抱歉地说道：
“地下世界的东西，没拿到牌照的。”他凑近了点，“这地方，卖的弧光钢，都能够供企业武装部军用了，被查出来，麻烦大了，所以才这么九曲十八绕的。”
隆正桐点了点头：“理解。”
最后的几柱蜡烛没有熄灭，穿过黑暗，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琳琅满目的冷兵器库，即使没有开灯，那弧光钢在紫外线照射下透出的蓝光，都足以照亮整个大仓房。
“我还以为你会带我去找你二叔。”隆正桐说道。
侯旭摇了摇头，“枪，他还凑合，冷兵器，一般般。”他顿了顿，“主要是他兴趣太杂了，什么都搞一搞。这里不一样，九龙的地下世界，就没有几个地方的武器比这里出得好的。外面那些一知半解的人，还给这里起了一个名字，‘兵器谱’。”
隆正桐一愣，说道：
“这里是……‘兵器谱’？”
“你听过？”侯旭反露惊色。
隆正桐点了点头。
这个名字，在隆正桐重生前的地下世界流传得很广。但他知道这个名字的时候，这个地方，已经因为‘那件大事’而烟消云散，变成了九龙城过往的传说。而只有印了这个铺子的甲骨文‘兵’字标识的武器，大量流通在九龙城地区。
“这里的老板，不愿意见人。”侯旭说道，“我进里面给他打声招呼，你自己先看看，看上什么，拿回去就可以，价钱我和他后谈。”
说完，他就往一个看起来跟狗洞那般大小的暗格钻了进去。
隆正桐当然好奇能够做出那么多一线冷兵器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但他也知道，不多事是地下世界的守则。
环视四周，十八般武器，样样皆齐。
他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将目光投到一个刻着十殿阎罗纹路的‘指虎’上。
顿了顿，他摇了摇头：
“不行，这杀气太盛。”
他转过身去，又将目光放到架子上红把银身的‘子午鸳鸯钺’。这是传统的咏春武器，其实相当趁手。
“这个不符合资料上的时代，造型也太不好藏了。”
血滴子，偃月刀，龙雀长刃，犬神，梅花棘，百辟精钢匕刃……
用弧光钢仿锻的上古神器，与清宁大学院李景润研究所给出的《上古武器鉴赏实录》里的图片完全一致，几乎能以假乱真。
不只如此，那弧光钢纹路的雕刻水平，堪称巅峰，就算是真的将上古神器拿出来比一下，也并不完全逊色。
“‘兵器谱’，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这些武器平日用还可以，确实不适合之后要做的事情。
他又转过一个架子。
一把近三尺长，黄铜柄，赤剑身，铮亮的八面汉剑，一瞬间就吸引住了隆正桐全部的注意力。
这当然，也是一把不合时宜的武器。
但隆正桐的步伐停住了，他止不住地伸出手想去捧一下，口中喃喃道：
“【泰阿】？这……是真的？”
他的手接触到汉剑柄的一瞬间，剑身嗡一声发出一阵尖鸣，这个密闭的空间，震得人耳膜都要穿。
隆正桐用力一握，剑的震动立马停住，周围只剩下刚接触时留下的余响。
“我去！桐哥！搞什么？没事吧？”
侯旭从狗洞里伸了头出来。
隆正桐挥了挥手，说道：
“没事。”
侯旭又探望了两下，看仓库内动静已经没有了，然后就缩了回去：
“那我们继续聊了。”
“好。”
隆正桐仔细打量了这把【泰阿】好长时间，又放了回去。
确实，更不合时宜，拿着这个东西，太不专业了。
越往里边走，冷兵器的款式就越普通，越没有原型，有些似是想象出来武器，例如缺口的勾月刃，这种不符合技击常识的武器。又有一些，是非常普通的铁器，钳子，螺丝刀，小刀，菜刀，甚至指甲刀都有。
这些东西看着虽然普通，但全部都被雕上了顶级的弧光钢纹路，即使是一把指甲刀，威力可能都十分惊人。
雕刻工艺先不谈，那是无价的部分。但就这个仓库里面东西原料的价值，就绝对不亚于侯旭二叔那个巨大的停车仓库。
在海鲜市场下，竟藏了这么一个价值连城的宝库。
隆正桐一边想一边在翻。
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了一把对他这次的任务来说，堪称完美的冷兵器。
……
“侯旭，我挑完了，要给钱吗？”
隆正桐往狗洞里喊道。
“哦，不用！我和老板谈就可以了。”侯旭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你有事先走吧，很熟的，没问题。”
隆正桐沉吟了片刻：
“好。”
“懂路回去吧？”狗洞里又传出了他的声音。
“懂的。”
隆正桐转过身去，走到了来的时候的隧道口。
他转过头去，目光停留在侯旭钻进去的狗洞上，若有所思。
良久，他将挑来的武器套好，踏入了黑暗中。
……
‘兵器谱’内，没有一丁点声音，周围只有紫外线作用发出的滋滋响鸣。
哗一下。
那个狗洞的深处，亮出了一抹火柴光，然后是隐隐约约的烟头星亮。
侯旭单独一个人，坐在这个深房里，皱着眉头抽着烟，喃喃道：
“【泰阿】，竟然这个反应。桐老板，真的不是普通人啊……”
他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上天，总算没有赶绝我。现在，就像老爷子说的，要忍得住气，就可以了。”
他的目光投向了身旁的骨灰坛。
“老婆，我现在可以说了，我一定可以帮你报到仇。”
……
九龙北雁塔。
此塔处于地窖与荆棘区的交界处。
附近的区域，全是林氏私产，被统一称作【雁角】区。
林氏财团，可以说是十大家族里面，最擅长经营，最擅长商业的。凡是他们经手的地方，大多数，都兴盛得不行。古董街，文家园，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长年商业流通，什么东西，你只要想得到，都能买到。
唯独是这里不同。
【雁角区】明明占了差不多十个街区，面积加起来，可能差不多有十分之一的近江那么大。这么大的一片区域，没有开发，没有监控，最恐怖的，没有市民，连流民都没有。
隆正桐和牧春华两人，躲在暗处，观察着这个寥无人烟的区域。
都是些矮楼，灯牌，招牌，远古的电线。
似是被数千年的风霜侵蚀过一样，残破不堪。地窖尚且还有生气，这里，感觉连老鼠都没有。
“好荒凉……”隆正桐喃喃道。
他之所以不由自主地吐出这句话，最大的原因，是因为在他的记忆中，九龙城，是没有这么一个地方的！他没有记错，这里，不可能是这样的，他还曾经跟金子在这边往地窖里倒卖东西走私。
“是啊，现在好荒凉，不过我看历史说，这里曾经，是九龙城最兴盛的地方。”牧春华答道。
“历史？”隆正桐问道。
“对，在远古时期，也就是各种大断电啊，大AI战争啊，大内息复苏啊之类的大事件发生之前的那个时候，这里，是最多人活动的地方。”牧春华摸了摸胡渣：“书上说，叫什么名字来着……记得了，【旺角】！”
“旺角……”
突然，远处走过了几个成群结队的保安，脸色凝重，每一寸皮肤，都在透露出四个字：我很害怕。
隆正桐眉头一皱，问道：
“不是说，人撤走了么？”
牧春华说道：
“看清楚，那是保安部的，不是林氏武装部的，放了须臾域，基本就拦住所有能打得过保安部的人了。”他顿了顿，“但是，毕竟是那么大的一片街区，这些保安，是防普通市民闯进去的，有时想一想，林氏家族里面，有几个，其实还是有些良心的。”
隆正桐看了一眼：
“入【须臾境】的过程，有点动静的，有人打扰就非常麻烦了。”
“没事的。”牧春华说道，“走进去多两个街口，就没人了，这些人，深知道里面须臾境的厉害，比普通人要谨慎得多。”
隆正桐点了点头，两人对视一眼。
一颗小石子精准地砸到东面的一个垃圾桶上。
咣当一声！
夜鸦四散！
那些守夜的保安，本来就一个比一个精神紧绷，这突如起来的声响，无一例外都吓出尿来。有一个还手抖直接按了电枪，一下子电得前面的那位口吐白沫。
嗖！嗖！
趁此惊奇之际，两道黑影穿过夜空，几乎是贴着几个保安的背脊闪了进去。
没有一个人发觉。
不是因为他们是饭桶，而是这两个人的身手，不在他们可以理解的范围内。加之环境带来的惊恐的情况下，无人会觉得突如起来的阴风有什么奇怪的。
……
两人嗖一下卸下脚步。
牧春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轻身功夫拖出的步伐，已经浅得要用灯光照着才看得清。
而身旁隆正桐的脚下，连灰尘都没有被拉开。
他扫了隆正桐虽坚毅但年轻的脸庞一眼，不由得再次露出惊色：
这个年纪，就‘踏雪无痕’……
隆正桐从停下脚步开始，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前方那流动的薄膜，上面是暗沉色的卍字标识符。
【须臾幻泡】
他将腰间的武器别好，转过头说道：
“到了，你先回去吧，你在这里，毫无意义。”
牧春华想了想：
“好，确实，增大任务风险。”
隆正桐听完就立马转过身去。
“你等等！”
身后的牧春华喊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金黄色的玉佩，递了过去：
“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吧？”
隆正桐瞅了一眼：
“好大手笔啊，你会不会亏本啊？”
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价值连城的【归去来兮符】，可谓是大荒里，最值钱，最硬的通货之一。功用一句话，玉一碎，无条件离开须臾境回归现世，也就是回城玉。
牧春华冷哼了一声：“你别废话，我准备后悔了，你知不知道多难才搞得到一块？”
隆正桐罕见地笑了一下，其实他笑起来，就没那么像恶人了。
“我从来没带这个东西的习惯。”
牧春华一愣，不知道说什么。
“太不吉利了，我没上拳赛前你就叫好救护车算个什么事？”隆正桐挥了挥手，“走吧。”
他没有再多说话，飞身一跃，跳进须臾幻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