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出逃(大章)
梅府,内院
燕儿引着宝琴二人穿过几处门房,进了一间干净的屋子。
“长得美有什么用,等到和大爷睡到一块儿,不和我们一样都是伺候人的,瞧那一脸高冷的样子,往后定没你好日子过。”
心中虽这样想着,燕儿还是展开笑颜对薛宝琴道:
“薛姑娘,就先在这处偏院住着,屋子里都是新的没人用过。我就先去外间候着了,有事吩咐可来二门唤我。”
燕儿欠身一礼,待薛宝琴点点头后,退出门去。
螺儿上前闭紧了门,回过身对薛宝琴道:“小姐,我总觉着那梅家少爷不似好人,这燕儿也似是假惺惺的作态。”
薛宝琴坐在椅上,思虑了会儿,“是,梅家少爷这般重财嗜色的模样,哥哥的事定是谋不成了。这燕儿是那梅家少爷遣来的,自也该提防着。”
螺儿有些急了,“小姐,那我们可怎么办啊。若是大爷没谈拢,梅家会放我们出去吗?”
薛宝琴是走南闯北见过大风大浪的女子,并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一般富家小姐,此时显得镇定异常。
“小螺,先不必慌张,若是不放我们走,只得靠我们自己了。方才进院的时候,我见侧门处仅有一个小厮把守着,一会你去与他搭话,我在后面将他打晕,我们先逃出府上再说。”
小螺凑到近前埋怨道:“怎么又是让我出卖色相啊。”
薛宝琴拍了下她的胸脯,“现在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吗,而且你就是出卖色相的料子,不然呢,你不做让当小姐的做吗?”
“可是小姐,那燕儿在门外候呢,定是监视着我们的,这怎么办才好。”
“稍待一会儿,若是哥哥不曾来叫我们,你便去唤她进来,先将她捆在屋中。”
“哦,好。”
主仆二人在房中坐了会儿,就听燕儿又叩门进来了,手中端来了一些吃食。
“薛姑娘,方才大爷来传信,稍后与姑娘一同用晚食,让我先取来些糕点与姑娘垫一垫。”
在外是不能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这道理还是孩童的时候薛宝琴就懂了。
燕儿将手中拖盘放在桌上,一脸期待的等着宝琴捏起一块放在嘴里,只要她吃下去,就能给大爷交差了。
薛宝琴的的确确捏起了一块,临近口中,见燕儿眉眼间露出异彩,偏头询问道:“可知我兄长现在何处,可与我们同进晚食?”
燕儿顺着宝琴的动作,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自己也是这般吃下了不该吃的东西,那一夜让她不堪回首。
因此她也十分愿意见到一个冰清玉洁的姑娘堕落后是什么模样。
燕儿连忙开口应道,“不知,大爷并没提到或许令兄是有事先走了?”
薛蝌已经不在府上了,可见如宝琴所料,这定是没谈拢,而且梅府不打算放她离去,得执行计划了。
思虑至此,宝琴给小螺递了一个眼神。
小螺会意,悄悄摸到燕儿身后,举起一旁窗边花瓶击在她头上。
只这一击就将不设防的小丫鬟打昏了过去,薛宝琴起身与小螺合力将她抬上床榻,扯开轻纱帷帐,撕成布条欲将她捆在床上。
废了一番功夫,终于将她绑了个结实。
被击晕的燕儿此刻才缓缓醒来,睁开眼睛,看着薛宝琴正换着自己的衣服,而自己身上则是她方才穿的,心中大惊。
话语有些磕绊,“薛,薛姑娘,你这是?”
小螺扮了个鬼脸,道:“就由你陪你家公子好好玩吧。”
又从榻旁桌案上取下来糕点,还未放入口中,薛宝琴拍了下她的手背,小螺没拿稳,一块糕点就滚到了地上。
“干嘛呀小姐,一天都没吃些什么,我都饿了。”
薛宝琴愤愤道:“吃什么吃,你都知道他不是好人,你还敢吃他的东西。”
说罢,将地上的那块糕点,塞进了榻上燕儿的嘴里。
“去再找布条来将她的嘴堵住。”
从震惊中回过神的燕儿,此时已是动弹不得,说话也不能了。
给她盖上被子,薛宝琴,螺儿两人开门摸着路溜了出去。
至二门处都无人守着,一路通畅。
转角至侧门,依然是头前薛宝琴看到的那个小厮。
小螺便按照一开始计划好的,上前与其搭话,摆出一副妩媚的样子来,挺着本就出众的胸脯,柔声开口道:“这位小哥儿,可知道府上哪里是咱们丫鬟仆人快活的地方?”
那小厮见面前一个小丫头正向他搔首弄姿,小蛮腰一扭一扭的,霎时间口干舌燥,心中也有些痒痒,忙上前道:“知道,知道我自小在这府里长大怎会不知晓。姑娘你可是近日刚选进府的?这边你不熟悉,跟着我定让你快活了。”
小螺甜甜一笑,便挎上来道:“那就麻烦小哥儿了。”
没想到多年未尝油腥的他,也能撞这般好运,手也顺势扶在螺儿腰间。
小螺的身子打了个冷战,强忍着在脸上维持着笑脸。
“不麻烦,不麻烦,你不知这梅府里,好玩的去处多着咧。”
正在那小厮心花怒放正要转头时,头上穿来痛感,薛宝琴在两人说话间已经摸了上来,高举树坑中捡来的石块,狠狠砸了下去。
顿时小厮眼睛翻了白,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呸,色鬼,下贱。”小螺朝着地上的小厮狠狠呸了几口,又踢上几脚。
“行了,快走吧,先逃到街上再说。”
“小姐你下次能不能早些啊,我都被那狗男人摸了腰了。”
“行行行。”
两人探头探脑的走出侧门,不巧正撞见有人路过。
“呦,这梅家的丫鬟怎得都跑到外面来了。”
“这是跑吗,这分明是要逃才对。”
“这梅大公子也是,老爹刚没就自己快活上了,听说选了不少小丫鬟养到家里取乐。”
“哈哈哈,这次就做个情,将这俩偷跑的给他送回去吧。”
四个衣着不俗的公子,簇拥着一个更是奢华穿戴的公子将薛宝琴和螺儿围住。
螺儿立在当前,将宝琴护在身后道:“你们要作什么,我们不是梅府的丫鬟,休要多管闲事。”
“呦呦,个头不大,脾气不小,刚被卖进府里的丫鬟你这模样的我见得多了。”
有两人上前欲要将螺儿和薛宝琴制住。
才走几步就听中间那位贵公子开口道:“且慢。”
场面上众人都停手住口齐齐望了过来。
那贵公子眼睛紧盯着薛宝琴,虽是遮了面,这公子也觉着定是个难得的美人,起了怜香惜玉之意。
“这是梅府的丫鬟,该让他梅问鹤管教,没有我们管教的道理,先送回去便是了。”
汪家大公子哪有这么好说话的时候,一举一动中,眉眼中流露的爱慕之情都被四人看在了眼中。
作为汪家大公子的跟班,自然是懂通权达变,察言观色的。
“好好好,听老大的,就先给梅问鹤这小子送回去。”
而此时,处理了府上的事,梅问鹤兴冲冲的来到了后宅。
这后宅是平时他行乐的地方,四下无人,以防被打扰。
过了院门,没见到燕儿在此间候着,虽觉着有些奇怪,不过也没太在意。
推门走进房中,就见一女子在床榻上扭着身子,被下露出一角来。
梅问鹤分辨得出正是今日来的那薛家女子穿的衣物。
心中大喜,连忙上前道:“美人,是大爷来晚了,这就让你舒服喽。”
说罢掀开被子,竟见是燕儿被绑在榻上,捂住了口,双眸迷离。
梅问鹤取出她口衔之物,怒声问道:“薛家小姐哪去了?”
燕儿此时已是没了理智,只会喃喃道:“大爷,大爷,要……”
梅问鹤怒从心中起,连扇了燕儿几个巴掌出气,“要,我看你是要死。”
说罢从榻上起身,连忙出去寻逃跑的薛家小姐。
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这薛家小姐是如此精明之人。提前察觉出情况不妙,趁着这内宅守备不严,偷偷跑了出去,煮熟的鸭子竟然真的能飞,梅问鹤胸中气闷,唤上家丁正欲从正门出去。
才至大门,就见外间几个公子携着逃跑的薛家小姐回来了。
此时梅问鹤脑中有些懵,不知该说些什么,就听对面有公子道:
“梅问鹤你这好大的阵仗,汪大公子来了,你这是要打将出去不成?”
“不是不是,我是来迎接的,迎接的。”
梅问鹤就是从四大盐商之一的汪家弄到盐引,吃食都靠汪家,自是要讨好汪家大少爷,赶忙上前陪着笑脸。
“梅问鹤,这你府上要跑出去的两个丫鬟,正巧在路上被我们遇见了,这不给你送回来了。”
梅问鹤见薛宝琴还是回来了,放下心来,说着好话,“多谢多谢,在下管教不严让诸位见笑了。”
“问鹤,你现在是好福气啊,丫鬟都这般的水灵,也该寻好的献给汪公子才是啊,哪有独自享受的道理,可别忘了谁给的你一口饭吃。”
有人当先顺着汪家大少爷的意思,借势开始索要起来。
梅问鹤自是听得懂话里的意思,是这汪公子瞧上了薛宝琴。
“诸位,误会了误会了,这不是我家丫鬟,是我的未婚妻。”
此话一出汪家大少爷的脸色就变了。
周围的狗腿子们察觉出,忙齐声攻击起梅问鹤。
“梅问鹤,你找借口也找点像样的,这俩人都是丫鬟打扮,怎得成了你的未婚妻了。”
“就是,随便拉一个人就叫未婚妻,你拿到官府上去,你问问知府老爷信你的吗?”
“梅问鹤,你个吃奶骂娘的东西,两个丫鬟都不舍得给汪老大,汪老大就是要我两个小妾,我眉头都不皱一下。”
梅问鹤真是百口莫辩,当下拿出婚书也没法下台了,汪家大公子铁了心要薛宝琴,若是再争辩,怕是往后盐引就没他梅家的事儿了。
又上前一人搂着梅问鹤的肩膀道:
“问鹤啊,你怎得这般不识大体了,两个丫鬟罢了,你这讨好了汪公子得多换多少盐引,到时候你再多买些丫鬟寻乐便是了。”
梅问鹤叹了口气,“罢罢,汪老大,你引她们回去汪府吧。”
汪家大公子虽是个好色的,但也是讲情调的,这般引着两个丫鬟回去了,那和街上强抢个民女有啥区别,让他作呕。
迎着薛宝琴的目光,汪家大公子道:“时辰有些晚了,明日你备轿送来影园吧,今日我们本就是来寻你吃酒,明日去影园我再做东道。”
“好好,依汪老大的,各位是小子不知礼了,先里边请,我去差人备好了酒菜,今日先少吃些。”
“这才对吗,梅问鹤,你可小心照顾了这两个汪大公子相中的美婢,出了差错你可担待不起。”
“是是,来人送两人去正院抱厦住下。”
出来了几个嬷嬷,又引着薛宝琴二人进了内院。
嬷嬷小心照看着,精心准备了些吃食递上来,与府上姨娘无疑。
“薛姑娘,先在此间歇息着,有事就唤我们,别客气。”
说罢,几个老嬷嬷退出房去。
小螺终于忍不住了,哭道:“小姐,我们完了。”
薛宝琴此时也没什么好办法了,没有再逃出去一次的可能了,那汪公子应是四大盐商之一汪家的公子,那梅问鹤定是要把她看顾牢了,唯一的好消息是一时还不会失了清白。
“唉,就看哥哥那边能不能想些办法了。”
正堂上,宴席摆定,梅问鹤先举起一杯敬了汪公子赔罪,再复起一杯,对场上众人道:“今日不知何故各位齐聚府上,在下也没甚准备,粗茶淡饭莫要嫌弃,先饮一杯请各位原谅则个。”
饮罢,梅问鹤坐在椅上道:“莫要客气,敬请自便。”
“今日来也没别的事,该轮到你做东道了而已,你这热孝在身,出去吃喝不好,便在你家中高乐了。”
“哪是没别的事,方才汪公子不是提及一事了,让我们去打探丰字号调料生意。”
“哦,对对,看我这脑子,老大想自己寻一门生意,这调料听说在北边很是不错,薛家大少薛蟠前段时间来了扬州府,可谁都没请到他人来,我们该提老大分忧,想个办法寻薛蟠才是。”
薛家大少,薛蟠?
梅问鹤有些后悔,要是留薛蝌在这就好了。
……
话说薛蝌离了梅府,就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着,目光失神,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若是回金陵去请救兵,怕不是妹妹清白早就失了。
“薛二爷?”
有人似是在唤他,薛蝌打眼望过去。
似是薛家老奴,扬州府丰字号的老掌柜,“张掌柜?”
“诶呀,竟真是二爷啊。二爷怎不在金陵老家,来了扬州府?”
薛蝌叹了口气道:“哎,此事说来话长了。”
“薛二爷何不先随我回丰字号,近几日大爷也在扬州府呢,若是有难事可以与他商议一二。”
“大哥在扬州府?”薛蝌似是捉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虽然说以前薛蟠不怎么顶用,可多一人总比没有的好。
“在是在的,可是老奴也不知道大爷现如今住在呢哪,大爷不住在丰字号,也不住在扬州府的薛家宅院里。”
“不妨事,张掌柜,这扬州府最大的青楼是哪一间?”
话题急转直下,直攻人下三路让薛家老奴猝不及防,“额,这似是东关大街里巷的摘星楼。”
“好,老掌柜先回去忙吧,改日再见。”
落下一句话,薛蝌飞奔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