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儒道天庙之中,供奉着最古老的一尊儒圣神像,尊其名曰:圣只!
圣只是遥远的远古时期,传闻由儒道圣祖的嫡传弟子亲自装脏祭祀的儒圣神像。
圣只,就是两万年历史的儒教最强大、最神秘的底蕴!
儒圣神像很多,每座儒庙都有供奉,本不足为奇。
可这尊儒圣神像…不同!
圣只不但最为古老,还是儒道气运重宝,积累了浩瀚的儒道念力,可谓名教神器,具有镇压奇淫技巧、旁门左道的莫大威能!
据说,此宝若用来打仗,对付异族保家卫国并无大用。
可用来对付奇淫技巧、旁门左道,却是绝大杀器,犹如神力!
那些遗世存留的一些古神,都害怕这尊名教重宝,而不敢太过放肆。
圣只蕴含着浩然正气,凝聚着两万年来历代圣贤大德的道念残魂,享受着古往今来代代儒士的心香,以及历代王朝的王道气运。
就连最擅长神像法宝的真祀教,对儒教的圣只也敬畏无比。
幸好,圣只供奉在京城的儒圣总庙,而且极少请出来使用,就算使用,也必须由三十六位儒道修士共同出手,布置儒道的‘浩然正气阵’。
据说也只有儒教,才能激发圣只的威力。
根据儒道历史,两万年来,圣只只动用过三次。
第一次,是一万八千年前,用来威慑百家,镇压挑战儒教的墨教,让墨教万劫不复。
自那以后,儒教独尊,捆绑王道气运。
第二次是一万两千年前,镇压玄教和巫教,让儒教彻底捆绑王道气运,干涉朝政大权。
第三次是八千年前,镇压阴司鬼官,摧毁本界幽冥,导致地府灭亡。
这三次,圣只每一次被请出来,都是为了镇压“旁门左道”、“邪祟邪魔”,维护儒教独尊的道统大位。
历代王朝,只要不尊儒,就一定坐不稳。
以至于,诸道皆衰,唯儒独重。
造成‘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诸道修士,惟有儒修最容易享受王道气运。
一个资质优秀的武道天才,苦修武道数十年,也难以成为武道强者。
可是一个读书种子,只要考中进士,会做官,甚至几年就能成为儒道强者。
这公平么?
也只有儒道修士,才能出现几年前还是凡人,几年后就是高手甚至强者的现象。
问题是,能考中进士的人,几乎都是儒道世家的子弟。
即便少数不是出身儒道世家,也必须和儒道世家有关系,借助儒道世家的力量。
否则,要靠自己的努力考中进士,难如登天。
更要命的是,儒道世家靠权势垄断大量资源,却有免税之权!
大夏积重难返,气数将尽,儒教可谓功不可没。
可是儒道修士们,绝对不会承认这一点。
就说现在,周体仁等儒道大臣一致认为,大夏落到这等田地,是因为天子刚愎自用,不听话,不重道。
这个道,当然指的是儒道。
至于他们自己的问题……对不起,没有。
此时,众人听到孙慎提出请出圣只来对付圣鬼,一时间都沉默了。
不是他们不想这么干,实在是因为没把握。
史书上记载,圣只的法力的确很强大,可毕竟八千年没有使用了,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强大,谁也没底。
再说,即便圣只真的像史书中说的那么强大,可那所谓圣鬼,是不是更强?
圣只真的能镇压圣鬼么?
衍圣公孔胤首先说道:“圣只乃正道宝相,浩然正大,群邪莫不辟易。那所谓圣鬼法力再大,也绝非堂皇正道,必为魔道!”
“既是魔道,圣只必然能镇压!”
“只是…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安知那圣鬼没有阴谋诡计针对圣只?”
“是以孔某认为,圣只可请,但绝不轻请。”
“若那圣鬼尊奉名教,不做伤害天下道统之事,不让百姓迷信蒙昧,则我们不用劳烦神只,相安无事,也是那圣鬼之福。”
儒修掌握话语权,抨击异类最喜欢说的话就是“迷信”。
总之不信他们而信别的,就是迷信、蒙昧。很多华夏上古风俗,都被他们以迷信之名“移风易俗”的灭了。
周体仁想了想,缓缓说道:“兹事体大,不可冒险而为。”
“请出圣只镇压所谓圣鬼,一旦败了,我名教不但再无底蕴,还和对方不死不休,风险太大。”
刘国观点头:“首辅之言老成谋国,吾深以为然。请出圣只镇压,事关重大,万一有个闪失,名教危矣,天下危矣。”
一句“天下危矣”,似乎他们是天下卫士,而洛宁是危害天下之人。
曹教方也道:“虽说邪不胜正,可自古大事多曲折,我等万不可因大义在手,就马失前蹄。”
“以我看,应该内外三步走。”
“第一,发文给各州郡官员,让他们澄清圣鬼和末日邪说,让百姓不要迷信,严禁违规建庙。”
“第二,一面请出圣只,秘密准备武力应对之策。一面派代表入宫拜见,试探那圣鬼的态度!”
“第三,立刻通知黄太极,让他想办法应对此事。若圣鬼势大,他也坐不稳天下。”
周体仁点头道:“嗯,曹兄所言可称稳妥之计,不失为上策。那就这么办吧。”
“老夫和衍圣公亲自率人去圣庙,随时请出圣只布置大阵。至于入宫代表……”
他看着文昌伯张韬,“文昌伯,你是圣贤后裔,儒道名臣,足可代表我等之心。而且,你和那圣鬼也有交情,就辛苦你一趟,入宫拜见吧。”
他不怕文昌伯告密。
因为在他看来,文昌伯是世袭罔替的儒道贵胄,天生就是儒道最简单的卫道士。
衍圣公、文昌伯这些人,本来就是名教道统最大的受益人。
功名富贵、家族兴衰之所系,哪怕张韬和洛宁有些私交,也绝对不会为了这点私交,就罔顾名教道统、儒教尊严!
所以,文昌伯必然是自己人。
反而因为和洛宁有些交情,是最好的代表人选。
不光周体仁这么想,刘国观等人也这么想。
要说文昌伯为了私交就背叛儒道集团,自绝于家族,自绝于祖宗,那简直是笑话。
果然,张韬站起来毫不犹豫的说道:
“为了名教万世大业,在下愿意入宫参加宴会,拜见洛宁,探探口风,打探虚实。”
此时,他的心情很复杂。他希望圣鬼能和名教相安无事,不要让儒道衰微。
周体仁又道:“文昌伯,若是和那圣鬼可谈,我等有五个条件。圣鬼能答应,那就算天下之福,大夏之福。”
“刘兄,你来说说吧。”
刘国观咳嗽一声,朗然说道:
“第一,名教天下道统之地位,不可动摇,此乃天下之本也。”
“第二,读书种子明心见性,秉承浩然正气,公心出于至诚,出仕为官治理天下。是以科举抡才大典,万古不变之道,不可废也。”
“第三,可建圣鬼庙,然圣鬼庙之地位,不可高过儒圣庙,不可高于太庙。数量不宜超过百座。”
“第四,圣鬼不能以所谓信仰大业,造就个人崇拜。圣鬼位同于圣贤,受朝廷礼遇。四时八节,礼部代表朝廷祭祀,但不可凌驾于天子之上。”
“第五,阴阳轮回、幽冥赏罚之大权,事关天地大道,实在不宜由圣鬼插手,应该仍由朝廷监管。”
众人听了这五条,不由都是点头称是。
在他们看来,这五条对于圣鬼,已经很有善意和诚意了,起码他们能够接受圣鬼,愿意礼敬圣鬼。
这已经是很大的退让了。
可张韬却是眉头一皱。
这五条,多半会激怒洛宁!
五条揉开了说,其实就是一句话:名教尊贵如故,仍然执掌天下权柄。而圣鬼再强,也不能取代名教。
洛宁能答应么?
张韬直接说道:“首辅相公,这五条圣鬼若是不答应,或者激怒了他……”
周体仁叹息一声,“我等如此诚意,圣鬼但凡真有守护天下之心,就不该反对。我等所争取的,是天下亿万斯民之福祉。”
“这神格信仰之大位,事关天下苍生,天地正道,人心善恶,世间教化,何其重大也与!岂能独尊一人?那岂非天大的迷信!”
“圣鬼若是凭借神通法力,就横夺信仰大位,独享天下香火,那不就是神化自我、与天争利?”
神化自我!与天争利!
要不怎么说,论起打嘴仗,就连佛家也要对儒家甘拜下风呢。
儒道老相公的嘴皮子就是厉害,周体仁轻飘飘的几句话,就给洛宁戴上了“神化自我、与天争利”的大帽子。
这帽子实在吓人,就算洛宁也不会无动于衷。
“不错!”孙慎喝道,“若他不接受,那就是倒行逆施,神化自我,与天争利!”
“到那时,圣只一出,就要镇压邪魔了!”
群臣听到圣只二字,顿时信心大涨。
有圣只为底牌,圣鬼也要掂量掂量!
很快,周体仁带着衍圣公孔胤,亲自进入儒圣天庙,去请圣只神像。
文昌伯张韬则是带着几个儒臣,入宫拜见圣鬼和皇帝。
实际上大家都知道,如今儒道集团和崇禛名为君臣,其实已经分道扬镳,各自为政了。
儒道集团算是抛弃了崇禛,让崇禛彻底成为被架空的孤家寡人。
而大厦将倾,崇禛走投无路之下,也彻底看清了儒道集团的肺腑,干脆不顾儒道集团的反对,尊圣鬼救社稷。
君臣之离心至此,委实令人心寒齿冷。
周体仁忽然站起来,“清军已经入关南下,不日即到。黄太极既然不畏圣鬼,必然也有应对之策!”
“天下危亡,国家有难,正是我辈披肝沥胆之时!”
“为了苍生百姓,老夫何惜此身!”
……
大明宫之中,盛大的宫廷酒宴已经开始。
可是崇禛皇帝的脸色,却很是尴尬。
召集群臣入宫的景阳钟都敲响半天了,长安一千两百多五品以上大臣,只来了不到三百人!
剩下的上千朝臣,居然装聋作哑,冷眼旁观。
对于皇帝而言,这真是面子丢到姥姥家。
崇禛看着大殿中空荡荡的酒席,不禁怒火中烧。
这上千拒绝入宫参赴宴的大臣,不是儒臣就是儒臣的同党,不但遍布五府六部,就连二十四衙门的内官都有!
等于说,不但儒臣掌握的外朝抛弃了他这个皇帝,就是很多和儒臣走得近的内廷太监,也抛弃了自己。
周体仁、刘国观、曹教方,朕当初如此信任你们,你们就这么打朕的脸!
崇禛很愤怒,可是看到至尊上位中端坐着的圣鬼洛宁,一腔怒火顿时化为乌有。
那些不忠不孝的大臣,就算背主叛国又如何?
如今圣鬼就在长安,就在这大明宫!
有圣鬼陛下在,他们翻不起浪!
相反,得罪了圣鬼,他们就是悔断肠子都没用。
崇禛肯定,儒道集团低估了圣鬼。
他们并不愚蠢,可是他们向来很傲慢。正是他们的傲慢,让他们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低估了圣鬼的力量!
他们肯定以为,有名教重宝圣只,就算不能镇压圣鬼,也有和圣鬼抗衡的底蕴。
真是太自信了。
崇禛不知道圣只的威力究竟如何,但他肯定,圣只无法镇压圣鬼!
“圣鬼陛下。”崇禛亲自手持玉杯,向洛宁敬酒,“臣祝贺圣鬼陛下寿同天地,大道永存!”
皇后、太子、诸王公主、亲贵大臣等人一起恭敬无比的对洛宁敬酒。
洛宁微笑道:“皇帝不用客气,吾既来之,自然有分教。”
他往宫外南边一指,“周府之事,吾已尽知。”
崇禛当然知道周府在做什么,那是儒道大臣聚集之地。
可是没想到,圣鬼坐在深宫,对宫外的周府之事,已经尽在掌握。
这不就是神目如电?
可笑周体仁等人还不自量力。
“他们派了张韬来见我,提了五个条件。”洛宁神色玩味,“若是清军入京,不知他们敢不敢也提出五个条件。”
夏至说道:“圣鬼陛下明鉴!若是鞑子来了,那些儒臣万不敢如此大胆。他们这是…欺圣鬼之仁!”
欺我之仁?洛宁看了夏至一眼,“你说的很好。他们就是在…欺我之仁!”
不一时,张韬果然入宫拜见。
“臣文昌伯张韬,拜见陛下,拜见圣鬼!”
张韬看见洛宁,立刻再也没有丝毫怀疑。
洛宁就是圣鬼!
想到当年在蓝星世界的共同经历,张韬不禁唏嘘万分。
说起来,洛宁对他有恩。
没有洛宁,他至今是困在鸩妃墓中的怪物。而文昌伯府,还会被若身霸占。
可为了名教尊严,他还是要来。
“张兄,别来无恙?”洛宁神色淡然的看着张韬,想起在蓝星的共同经历。
看在故人的份上,他会给张韬一个机会。
至于张韬会不会选择,那就看张韬自己的造化了。
到底是继续做朋友,还是做敌人,全在张韬自己一念之间。
张韬抬头,看着既陌生又熟悉的洛宁,不禁心生恍惚。
圣鬼?洛宁?
此时此刻,这个大殿之中,给他绝大压力的已经不是天子崇禛。
而是当年的朋友,洛宁!
转眼之间,张韬心中旋生旋灭般的变幻着一个个念头,天人交战。
霎时间,他就汗出如浆,好像经历了一场大战。
他的反应很快,仅仅几个呼吸的工夫,心中就拿定了主意。
张韬深吸一口气,对洛宁笑道:
“十余年不见,洛兄风采如昔。今日重新,兄弟好生欢喜。”
“好教洛兄知道,周体仁等人已经请了圣只,企图对付洛兄,他们还勾结了黄太极,卖主求荣。”
“…他们提了五个条件,说洛兄若不答应,就是神化自我、与天争利…”
“神化自我,与天争利?”洛宁闻言笑了,“他们好大的帽子。”
洛宁很满意,张韬选对了。
他对崇禛说道:“皇帝,这是自己人,可以赐座了。”
“来!张兄,你我故人,坐下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