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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淼水是武当弟子,九岁上山习武,十五岁进“紫霄宫”拜在范渔舟门下,又过十年艺成下山。

初入江湖就剑挫青城派的“赤精剑”于云夏,“白虹剑”傅雨春,从而打响名号。

隔年在鄂州打擂,打败当地赫赫有名的白道第一高手“笑夫子”夺得武魁,一个月后又战胜鄂州黑道第一凶神“哭道人”,一举名声大噪,俨然是武当的后起之秀。

三年后,他回武当山与同门师兄弟比武,以剑法四场连胜,技惊四座。并击败新任掌门“混元尊者”张天时的徒弟,也是他的次子“小洞宾”张贤。

师父范渔舟担心掌门师兄面子上难堪,私下授意徐淼水在争魁战中,故意输给张天时的长子“清源君”张圣。

算是保全了张天时的颜面,却冷了徐淼水的心。

他那时正意气风发,这事令徐淼水备感挫败,心灰志消。

学武练剑不是照顾谁的面子,而是为自己争面子,替师父争面子。

他不理解范渔舟的用心。

自此,他拜别师父,脱离武当派,独自闯荡江湖。后结识境遇相似,脾气对路的雷焱火,并立下投名状拜了把子。

徐淼水这些年为了躲避官府,把剑折断熔铸成铁尺,又安装机关内藏剑锋。

他手很稳,剑路更稳。

徐淼水从刚才短短几招,瞧出龙逸凡的刀不趁手,挥刀间仍有瑕疵,否则也不会挨那一掌一拳。

于是,一式武当剑法中的“九转还阳”,掌中铁尺剑“嘶嘶嘶……”,犹如长蛇吐信连续刺出九剑。

剑又快又疾。

龙逸凡一把推开杨魄,已不及出刀,只得左右虚晃,险险避过九剑。

徐淼水又一式“满地开花”,剑光点点落下,远处望去就像一群白色的飞蛾围扑向他。

如此写意的剑法,令龙逸凡心有感慨:徐淼水不愧是范渔舟的徒弟,出剑行云流水,神形合一,丝毫不给自己喘息之机。论武功,明显要高于“太行双鹰”之一的雷焱火。

他不敢大意,猛的身形一矮,灵猴似的滑挪两步,从缝隙中钻出紧密的剑光。

倏地,又是寒芒一闪,徐淼水跳起一式“仙人作揖”,一剑朝下点向对方后颈。

这一剑,是他武功里颇有造诣的一式,换做别人恐怕就得交代了。

龙逸凡顿感锋寒侵入肌骨,迅速翻身出刀一架。可对方已变招一式“青龙探爪”,剑转刺他的背心。

徐淼水的剑路倏忽莫测,招招紧逼,变化多端。武当派同一辈弟子中,能有如此身手的寥寥无几。

剑锋已近,龙逸凡提气挪腰,身子强行横向移开一尺。剑尖从其腋下划入,他顺势胳膊一夹,把铁尺夹住。

徐淼水低叱一声,使劲要拔铁尺剑,龙逸凡一刀回斩过来。

对手的第一次还击,就使他被迫松手弃剑,往后飞退,可乌黑的刀又追近。

刀风更近。

徐淼水一招武当轻功“梯云纵”,拔地而起,跃入空中避过一刀。

“结束了!”

人在半空的徐淼水听见有人说了三个字,也看见龙逸凡有些落拓的脸,有点孤寒的眼神。

忽地,刀声破风响起,隐约能听到一声略显无奈的叹息。

两条人影在空中一滞,然后一起往下坠落。同时,血液从徐淼水的胸腔里,像泉水般喷出,溅洒在龙逸凡的身上。

“扑通”一下,徐淼水重重的摔在地上,正躺着仰视天空,嘴里喃喃了一句:义兄……你的仇……仇……

龙逸凡握着刀,语气决绝的说:我也有自己的仇要报,所以我绝不能死。

徐淼水面色惨灰,用尽最后一丝气息道:报……仇。

此刻,另一边的杨魄已独力难支,危在旦夕。

冷氏父子在徐淼水出剑之际,二人心意相通,一齐攻向杨魄。

他们深知要杀龙逸凡,就要先除掉眼前这个碍手碍脚的人。

而且要快。

无论徐淼水那边情形如何,只要杨魄一死,他们两人对付龙逸凡胜算很大。

冷氏父子身形重合,冷遗金的手掌紧贴儿子后背。只见,冷遗产左边衣袖猛烈飞扬,袖内源源不断的涌出一股漩涡般的怪力,呼啸着卷向杨魄。

这是他们融合东海劫余岛武学的绝招,陆破执曾经吃过大亏,险些送命。

杨魄脱手打出一颗铁胆,径直撞向无形怪力。

“砰”的一下,铁胆被瞬间震碎,怪力仍冲势不减。

杨魄见势不好,一招“铁拐李醉酒”,翻腰荡步,身倒脚掀,跌跌撞撞的让过怪力。

此时,冷遗产已到他面前,抬臂左手一拳打在其胸口。杨魄中拳口里咳血,至少断了五六根肋骨,却咬牙双手拍在冷遗产身上。

只是这两掌拍中对方身体,就犹如打在腐尸烂木一般,掌劲似泥牛入海,化为乌有。

原来冷遗金把“腐功”传到冷遗产身上,将其身上的要害移走,要穴散开,大大降低了掌击伤害。

“腐功。”

杨魄惊诧间,一把短刀已插进他的胸膛,冰冷的刀刃在体内扭转,旋绞,撕扯,分切,如同暴风雪一样猛冲直撞,到处肆虐。

刀子割开了杨魄的胸腔,刀尖刺破了他的肺,随即刀颚往下绞断了他的肚肠,刀刃切掉了他的胃,却迟迟不肯一刀搠入心房。

冷遗产冷目放着寒芒,嘴角扬起阴鸷且邪恶的笑容。

他喜欢杀人,喜欢折磨人。

杀人是任务,是赚钱的方法。

折磨人是兴趣,能取悦自己的方式。

在“杀手楼”里,没有人比他更残忍,更恶毒,更暴虐,更不像人。

甚至有人私下说,宁愿和野兽同榻而眠,也不愿和冷遗产同桌吃饭。

因为他们怕吃饭时,看到冷遗产那张脸,想起他杀人的场景会呕吐。

不,是真的会呕吐。

杨魄也在吐。

吐血。

大口的吐血,且伴随着撕心的痛吼。

冷遗产沉浸在虐杀的快感中,杨魄的五脏六腑像一盘下锅沸煮的饺子,上下沉浮,左右滑滚。

龙逸凡返身一瞧杨魄痛苦的惨状,彻底被激怒,眼球充胀了血丝,眼眶里像喷吐着两团赤焰。

他狂吼前冲,手中刀化为一道黑色闪电劈向冷遗产。

刀声里回荡着怒啸,刀风中激扬着杀意,恰如疯狂厮杀中的战士。

龙逸凡仿佛一刹那间,忘记了对弟弟的所有仇恨,确切说是又有新的仇恨填满了他。

“快退!”

冷遗金惊叫一声,提醒儿子赶紧躲开。

冷遗产已察觉到对方来势汹汹的一刀,当然知道要躲。

他想跑,想走,想闪,想撤,想让,想避,想溜,想逃,哪怕是想滚,想爬都行。

总之是想尽一切能躲开的办法。

冷遗产甚至想挖个地洞钻进去,或者想拿他爹来挡这一刀。

但他握刀的手臂,被杨魄双手死死抓住,像套了两把牢牢的枷锁,怎么也挣脱不掉。

杨魄已经死了,只是临死前拼着一口真气,死死擒拿住冷遗产,不放他离开。

刀临。

“噗哧”一声,冷遗产倏地眼前一黑。只觉头昏沉沉的,有些眩晕,耳畔有凉嗖嗖的冷风穿过。

他忽感有点冷,愈来愈冷。

他看见灰蓝的天,乳白的云,看见驿站房间漆黑的屋脊,看见院中横七竖八的尸体以及满地血迹,看见街对面石庙内对峙的人群,看见有几名男女匆匆朝这边走,看见马厩里的马在吃草,大街上的镇民在聊天,几个孩子争着抢着一块牛肉干,一条野狗蜷缩着身子在屋檐下打盹……

这是怎么回事?

冷遗产疑惑为何被杨魄擒住,还能顺利脱身?

他又在哪里?

忽然,他看到父亲苍老的身影,又看到了龙逸凡。

只见,龙逸凡一只手握着刀,黑色的刀已染成鲜红一片。另一只手拉住杨魄摇摇欲坠的身躯。

他居然抬头瞪着自己,目光如炬,脸上身上都是血水。龙逸凡身旁竟然还有一个很眼熟的人,颈脖处有个碗口大的血洞,时不时往外滋滋的冒着血。

冷遗产认得这身穿着打扮,这明明……

这不是……这难道是……这就是……

他终于明白自己如何脱身的。

因为他真的是“脱身”了。

他的脑袋脱离了身体,高高的飞上了天,直至力竭才像断线的风筝翻落下来。

疾速的翻转使他头晕目眩,但感觉不到一丁点的痛。

龙逸凡的目光跟随着冷遗产的头颅而下移,又与冷遗金的眼神对上。

冷遗金的脸色比死人都难看,脸上的皱纹像干涸的庄稼地裂开。

“嘭,嘭……咚咚咚咚……”

冷遗产的脑袋弹地,跳了两次,又滚了几下才停住。

“你杀了我儿子!”

冷遗金语气哆颤,颔下的银须轻轻耸动,干枯似竹节的手指不住颤抖。

龙逸凡瞅了一眼断气的杨魄,哀声道:他杀了杨镖头。

冷遗金表情悲痛,心如刀绞。

龙逸凡又道:你们要杀的人是我,不该杀他。

冷遗金道:你等着,你等着。我会让“杀手楼”所有的人出动,把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龙逸凡扬起手里的刀说: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我还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