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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凡趴在地上,懒洋洋地扫他一眼:“你要是不介意我这样说话就聊呗。”

不管怎么忙,金思辰每个礼拜都会跟她进行一次谈话交流。

哪怕她之前全身无力,躺在病床上也没能躲过。好在他的谈话非常有技巧,不会让林凡觉得烦躁。

而且林凡最近的确感觉情绪上好了很多,她觉得都是金思辰的功劳。所以心里并不排斥跟金思辰聊天。

金思辰看宋仁一眼,宋仁就明白了。

“再等两分钟。”他快速帮林凡按压结束,带着李春华出去了。

金思辰见门关上,一矮身盘腿坐到地上,把录音笔放到一旁,支着下巴问:“你还记得去年你有一次跳河的经历吗?”

“记得吧……”林凡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她侧着头,看向金思辰的方向,实际上眼神在放空。

“有几个跟那件事相关的问题,想跟你确认一下。如果你觉得不舒服,立刻告诉我,我会停下来。”金思辰见林凡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情绪波动,继续说道。

“嗯,你问。”现在的林凡,已经很少有事情能让她情绪波动厉害了。

当然,林妈是个例外。

“昨天萧医生不是说你头顶有一个东西吗?”金思辰先阐明原因,“我们不清楚那是什么,但怀疑是你之前受过外伤,没注意残留在头上的。”

“昨天晚上我跟吴宇森联系了一下。他说,如果你头顶受外伤,而自己不知道的话,很可能就是跳河那次。我觉得很有可能,所以,想陪你一起好好回溯一下这段不愉快的经历,你看行吗?”

“行。”林凡爽快地答应。

“能跟我讲讲那天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会突然跳河吗?”金思辰问。

林凡大概觉得趴着脖子难受,用力给自己翻了个身,仰躺着,看着高高的天花板回忆道:“那是我出院很久之后了。我妈过来看我。”

“她大概觉得我好像比较正常了,欢欣鼓舞的想拉我出去溜达。她觉得我要多出去,才会敞开心扉,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我不想出去,但是……”

林妈半强迫地带着林凡去了家附近的公园溜达。公园里的空气很好,有大片的花草树木,人不多,很安静。林凡感觉没有特别好,也没有特别差。

“我妈一直不停地说话。开始还好,说些花花草草,市政建设,新闻八卦……后来说着说着,就渐渐变成了埋怨,埋怨我爸,埋怨生活,埋怨我明明已经好了却老是龟缩在家,不去上班,引得领居纷纷看笑话,熟人问她的时候她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让我赶紧找个班上,找个坐办公室的工作上班不累……”林凡嘴角微翘,露一抹古怪的笑。

她当时正站在桥上,看着渐渐下沉的太阳,染红了云彩,整个天空像被烧着了一样,漂亮得让人心生向往。

“我突然就很难受。明明每天都很痛苦,明明我自己也不想要过这样的生活,明明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我做过很多努力,但都收效甚微。我要鼓起很大的勇气,做很多的心理建设才能踏出家门,但在我妈眼里却……”

“那种辛苦谁知道呢?谁都不能体会。我感觉自己就是个废物。活着,就是浪费空气。何必再苦苦挣扎求生呢?反正也没有用。”

“而且,那天的天空好漂亮,我很想和天空融为一体……太累了,再也不要听那些叨叨了……就直接翻了下去。”

金思辰静静地听,没有打断。

抑郁症病人的痛苦不仅仅在于病痛本身,还在于没人能理解。

大部分人都觉得是无病呻吟,没事找事。就算偶有体谅,也很难感同身受。

因为发病的特殊性,大部分人看起来都能正常生活,甚至跟常人无异。除非严重到一定程度表现出来,否则很容易被忽略。

不像生理性的病症:划破皮能看到流血;眼睛发炎能看到红肿。抑郁症是心里的病,哪怕把心挖出来,也看不出有问题。

对于抑郁症患者来说,一个无言的拥抱,坚定的支持能给予非常大的力量。

但鸡零狗碎的埋怨和不理解却会将他们推向更深的痛苦。

所以当初,医生让林凡跟林妈分开住是对的。

林妈其实才是林凡犯病的根源,但她至今还一无所觉。一直以为林凡是自己心理脆弱,经不起说。

“你跳下去的时候有后悔吗?”金思辰见林凡表情依旧淡淡,继续问。

“不,我觉得很快活。”林凡的脸上浮现淡淡的安详的笑容,她眼睛有些酸,“我想,这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常有人说,死都不怕,还怕活着?

极端行为是一种逃避不错,但对于病痛中的人来说,未尝不是是一种解脱。

常见人呼吁癌症晚期,难以治愈的时候,用安乐死减少病人的痛苦。

但很少有人记得,抑郁症号称心理癌症。

同样是癌症,抑郁症患者选择极端手段解脱,却总是被人斥责。

活着的时候不被理解,选择解脱还被人诟病。

好像得不得病,由得人选择一样。

当你无法摆脱钝刀子割肉的痛时,把头伸出去,好像就变成了唯一的解脱办法。

不是好办法,但管用。

“跳下去之后还有印象吗?”金思辰接着问。

“我听到我妈的声音,那高亢又熟悉的叫喊声,竟让我当时涌起一丝畅快。”林凡瘪嘴苦笑,“好像还有其他声音,我听得并不清楚,就砸进水里了。”

“跳河,比我想象的疼,原来水竟然可以那么硬。我先看到满眼的黄色河水,带着点透明,眼睛刺刺的疼,有些睁不开。紧接着,水往鼻子里,耳朵里灌。鼻子像火燎一样,又酸又涩。”

“呼吸不过来,我一张嘴,吐出一堆泡泡,水争先恐后地涌进喉咙……河水颜色变深,肺像被抽空了,缩成一团,疼得厉害。脑袋发晕,感觉飘了起来……水的颜色越来越暗,很快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溺水是非常难受的,林凡的描述语气却很平淡,甚至没有一丝波动,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能走到今天,她克服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

金思辰为林凡的状态稳定而感到欣喜,又接着问:“你不会游泳吗?”

“不会。”

“那你怎么获救的还记得吗?”这是昨天说到的问题点。

“不知道。我醒来之后,就在岸边躺着,应该是被人救了。我感觉没力气,身体很重,但还能动。当时浑身湿哒哒,还有点冷,我的情绪也正常了,就自己慢慢走回家了。”林凡在岸边坐了一会才能起来,像进行了一场剧烈运动。

“在水里的时候,有没有碰到什么奇怪的事?你好好想想,有没有受伤或者疼痛的感觉?”金思辰最关心的就是这一点。

林凡想了好久,不确定地说:“好像……头顶疼了一下,撞到个什么东西,挺疼的。嗯……然后还看到一些黑线往上飘。但是我不确定。那时候我意识不太清楚,不确定是不是真的碰到什么了。”

金思辰猜测,黑线有可能是碰破头皮之后流出的血,林凡往下沉,所以看到的血是往上飘的。

他又说了几句结束了的谈话。确定林凡没有异状之后,离开了活动室,第一时间给吴宇森发了消息。

尽管林凡说不确定,但以金思辰对她的了解,并没有过错乱的记忆,所以在水里受伤的可能性非常的高。

“她说撞到的东西,应该就是卡在她脑袋里的那个东西的主体,也就是她变身的关键。既然能撞得头破血流,应该不会太小,至少不可能只有脑袋里绣花针那么一点点,肯定还有其他部分。”金思辰万分肯定。

河道那么大,能撞破人脑袋的东西太多了。但这个东西,应该是在比较浅的位置。因为下坠的动能会被浮力抵消,太深的话就没有撞破脑袋的力了。

而且也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东西还在不在也很难说。

尽管难,吴宇森也要去。特勤就是这样的,迎难而上是他们的日常。

“知道了,我立马着手安排。”吴宇森心里有数了,“林凡最近怎么样,听说又变身了,你看到了吗?”

“我没有亲眼看到,但是看了视频,623的人还做了个1:1的3d人像。”金思辰答道。

“嘶……我能看看吗?”吴宇森知道有保密协议的约束,答案并不乐观。

“你要回去问主任。他们的资料是跟主任共享的,我都没有权利直接发。”金思辰摇头,协议可不是签假的。

“行。那我回头问问主任。林凡现在还好吗?听说恢复得不错。”吴宇森还是很关心林凡的,只是因为工作需要不能陪着。

“还不错。我本来以为,上次变身的疼痛会让她的心理状态回缩,没想到竟没有。这次回溯情绪也几乎没有受到影响。这证明林凡的负情绪抵抗力在增强,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金思辰笑道,“林凡其实很厉害的,她只是差别人拉她一把。我们现在,就正在做这样的事。”

“好我就放心了。”吴宇森在那头嘿嘿笑,嘱咐金思辰继续照顾好林凡就挂断了电话。

下班时间再召开会议不太合适,而且吴宇森也没有拿到切实证据,不需要那么着急。

金思辰决定做个好人,等明天上班再召开会议。

第二天,当大家得知这个新进展的时候都非常激动。

现在,异常原因的侧重点明显向脑袋里的异物偏移,药物副作用关注度大幅度降低。

别人可以不关注,金思辰自己不行。

他在等吴宇森消息的同时,继续矜矜业业地排查报告。直到最后一页看完,确认了林凡的异常与药物副作用无关,众人才彻底将目光聚焦到脑袋里的异物上。

虽然最终确定与药物副作用无关,但大家还是不敢随意给林凡用药。

还好她在800里吃好喝好,在宋仁和张春华的保护下,连个皮都没机会破。

时间在等待中度过,又过了十来天。

自从知道林凡不会游泳,差点被淹死之后,宋仁又给林凡加了游泳课,每周都要在别墅区的游泳池里练习两次。

游泳本身也是个很好运动,可以增加体力,锻炼肺活量,同时减少关节损伤。

游泳时间安排在午休过后2点多。那时候刚吃完午饭,又经过午休,体力正盛。林凡半游半歇,一小时之后再回办公楼“上班”。

这天林凡游完泳,回到623,溜溜达达经过敞开的会议室时,突然被人叫住。

“林凡!”熟悉的男声里带着笑意。

林凡回身,会议室里坐着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吴宇森?!”

吴宇森来看林凡咯。第四天双更奉上。嘿嘿,推荐票啊月票都来吧。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