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重拾心情
刘海说完，就转身出了屋子，到院子里看看布置的怎么样了。
“慢慢吃，不够锅里还有！”
周秉看到母亲和弟弟总算是吃了东西，心里也松了口气。
今晚还要守夜，他就算再累，也不能吭出声来，一定要把父亲的后事办的体体面面。
周家大娘端着面碗，深吸了一口气，她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也不敢大嚼大咽，怕肠胃受不了。
所以就一口汤，一口面慢慢的吃着。
“刚你海叔说这面是谁做的？闻起来这么香！”，周家大娘边说着，又喝了一口汤。
“是村北的林航，就是和刘川经常玩在一起的那个。”
周大娘听着点了点头，她今天心乱如麻了一天，记事也一下子糊涂了起来……想起林航是孤儿，她现在算是体会到了失去至亲的痛苦心情。。
周宽吹了吹面汤，喝了一口酸汤，温润了一下早已干涸的喉咙。
酸汤入口，滋味缠绕舌尖，真是开胃又好喝。
周家大娘也放开了心怀，不由自主的吃了半碗面，觉得肚里也有七分饱了，看到小儿子爱吃，把剩下的半碗也倒进了周宽的碗里。
“嗯，谢谢妈，这面真好吃！”
不知不觉间，两人就把两碗面条吃的干干净净。
留在周家守夜值灵的人，明白这会儿周家人顾不上准备晚饭，宴席师傅在准备明天豆腐宴要用的东西，也不好再去麻烦人家，就都拿着面包、饼干吃了起来，丝毫没有抱怨。
刘海叔嚼了半个豆沙面包，就没有了胃口，这时看到周家大娘下了炕，还是有些颤颤巍巍的往厨房走去，上前问道：“你咋不再休息会儿，刚才有了点精神。”
娟姨也过来上前扶住她：“你去厨房要做什么，跟我说，我来动手！”
周家大娘脸上闪过一丝歉意：“伱们大晚上还来帮忙，就给你们吃这干巴巴的面包，我咋过意的去，刚才那酸汤面不错，我也给大家做点热汤面吃。”
林航正在厨房，舀起剩下的一碗面，打算给周秉大哥吃，林航看他累得嘴角都起皮了。
正准备转身走出厨房，就看到了周大娘扶着厨房门框走了进来。
刘海叔把周家大娘要下厨的事说了一遍，林航一听原来是这样，反正酸汤面也不是什么麻烦事，而且有现成的挂面，他再煮个几锅就是了。
娟姨挽起袖子，也不让他一个人忙活：“我来切黄瓜丁，蕃茄丁，两个人速度快些。”
刘海叔也点点头：“我来端面，干脆大家都吃吃饱”，说完他就嫌弃的看了一眼干巴巴的豆沙面包，还有里头那黏嘴的豆沙说道。
其实刚才刘海端着面碗走出去的时候，就在偷偷的砸吧着嘴。
可惜林航煮的面太少，他就没好意思张口要一碗。
院子外几个刚才一起忙活的年轻人，吃着不禁饱的饼干面包，也是味同嚼蜡，
他们知道林航现在在村子里，也算是个小名人，还自己开起了农家乐餐馆。
刚好坐在厨房窗口旁的几人，立刻透过窗子向林航说道：“林航，也给我们煮一碗面呗，我都没怎么吃饱！”
“也给我带一碗，谢谢啦！”
“还有我，还有我！”
林航微微一笑：“没问题！”
刘海点了下人头，煮个二十碗应该够了，娟姨找了一下碗柜，把所有的挂面都拿了出来。
不够的话，就让刘川去自己家取一些来。
林航锅里烧水，然后在灶台旁熟练的摆开一排面碗，先放上各种调料，娟姨也麻溜的把切好的蔬菜丁均匀的放进每个碗里。
这次他还加了点辣油，做成酸辣面，不同与周家母子是饿了一天，其他人是想要吃饱吃好，不用担心吃辣伤肠胃，加点辣油滋味会更加香浓。
灶台底下大火翻涌，锅里的水迅速烧开，林航面条下锅，中途加两次凉水，等再烧开就直接捞出。
面条煮好，捞出均匀分在每个碗里，窗外的村民一个个脑袋凑在一块，看到灶台上煮好的一碗碗面，早就是垂涎三尺。
刘海叔拿着托盘，把面碗端给院子里的村民，娟姨就负责屋里负责守夜的几位婶子大伯。
“别愣着了，吃面吧！凉了就坨了！”
“饿死我了，开吃。”
“这挂面怎么煮的这么好吃，这林航现在真厉害！”
林航在厨房里也端起了碗面条，慰劳一下自己的肠胃，干脆在这吃饱了，回家也省得再开火做饭。
今晚还有很多材料要准备，恐怕是要熬到半夜回去了，不过自己还能好好睡一觉。
林航看做席的朱师傅，明早还要早起来做菜，看来大席师傅的辛苦之处可见一斑。
透过窗户看着院子里吃面的人，农村人没有太多讲究，吃面而已也不是必须要坐着吃，有的人坐在圆桌边，也有人蹲着吃，还有人坐在门槛上吃，吸溜面条的声音和喝面汤的声音此起彼伏。
屋里守灵的周宽二叔，正在吸溜着面条，酸辣的口感一下抚慰了他苦涩的心情。
缓缓喝上一口面汤，原本有些发凉的手脚立刻温暖了起来，看来是不难撑过这个寒冷的夜晚了。
周秉从屋内走出，看到了村民和亲戚一同吃面的场景，心中万分感动。
自己家出了事情，这么多人不辞辛劳的来帮忙，可晚饭却连一顿家常饭都拿不出手，只能让他们吃面条。
哎，这些恩情，只能以后慢慢还了。
现在他就希望明天的豆腐宴能做的好一点，让大家吃个好饭。
林航在厨房吃完面条以后，就直接跑到大席朱师傅身边，倒也不是他着急帮忙，而是怕错过了朱师傅准备菜品的环节，毕竟是难得的学习机会，他可不想错过。
林航这边帮着朱师傅打下手，还有些吃完面的村民也过来杀鱼洗菜，分工合作。
粉蒸排骨不用焯水，但要洗净摆碗，明天直接上蒸笼。
牛肉不做卤制，而是选择做盐水清炖，只放葱姜香料，炖煮一晚上，豆腐宴一开，就切盐水拼盘。
鲤鱼洗净简单腌制，猪肉改刀切段，林航看着朱师傅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一道道工序。
朱师傅告诉他，今晚只需要炖好牛肉，处理好鱼、鸡腿肉和酥肉就行了，其他的他会天不亮就起来准备。
林航帮朱师傅将肉段和调好的面糊拌匀，准备炸酥肉。
院子里还有村民在忙碌，虽说一切从简，但该有的步骤还是要有的，按照习俗可不能少。
比如说白布、纸元宝，林航看到娟姨和另一位邻家大婶在院子里裁剪白布，明天吊唁时，用曲别针别在亲戚的肩膀上。
林航只是乡邻来帮忙，并不是亲戚，所以不用带，他看到在院子里跑腿的刘川，肩膀下的衣袖上已经别了一块白布。
屋子里头还有一些心灵手巧的大娘在叠纸元宝，这些还是能多折就多折一些，这里面也饱含了家人对逝者的寄托，希望逝者能在另一个世界也能衣食无忧。
这会儿的周大娘也开始忙碌了起来，收拾遗物，穿戴寿衣，这一忙碌，也干扰了她的思绪，让她无暇顾及悲伤，现在只想着让丈夫好好上路，不能缺了东西。
林航这边继续制作酥肉。
炸酥肉是一道很受欢迎的美食，既可以直接吃也可以做汤、炒菜、涮火锅。
更重要的是不受地区限制，天南海北的朋友都喜欢！
原料讲究一点可以用猪里脊，猪身上最嫩的一块肉，适合油炸烹饪。
但是猪里脊价格太贵，朱师傅这边也是替主家节省成本，就选择了猪五花，剔去猪皮也是一样的，吃着反而更香。
酥肉先腌制，加调料盐、胡椒粉、料酒、花椒面、葱段和姜片。
有条件的可以自己炒制花椒研磨，味道会更好。
裹小酥肉的面糊用的是红薯，淀粉和面粉配比大概是八比一，加入面粉可以让小酥肉更酥脆，还不容易脱浆。
往面糊里再打几个鸡蛋，加些水，有条件的话，可以使用全蛋的面糊，那样味道更好。
林航用筷子搅拌面糊，挑起有拉丝的状态就行了。
面糊里也加些盐、花椒面，让面糊入口也有底味。
然后将捡去葱段的酥肉条放入面糊中搅拌，让酥肉条和面糊均匀混合，每根酥肉条上都是裹满面糊的状态。
这样就可以下油锅炸了。
油温四五成热，下入酥肉条。
为防止肉条上的面糊粘连，可以一根一根的下锅。
但是林航这里要炸的酥肉太多了，一根一根下锅速度太慢，他便抓起一把，随手散开也可以将酥肉条分离。
这是有很多年做菜经验的大师傅才有的手法，只能意会不可言说，林航只觉得不自觉间就幡然领悟了。
这样炸酥肉的时间就缩短了，不一会儿酥肉的香味也飘散开来，那是花椒浓烈的气味，混杂着猪肉香和油香面香。
院子里忙碌的村民们不由得停下了手，看向院子一角的露天厨房。
“朱师傅，你做菜这么香，我们都没心思干活啦。”
“就是就是，我们干活慢了，估计要熬通宵，那都要怨你了。”
“啥呀，你自己偷懒还赖人家，你长了个狗鼻子，闻了味儿就走不动道了？”
“这么香的味道，别说你没闻到！”
“我是闻到了，但是我能忍啊，这菜是明天才能吃的。”
“道理我也知道，可我就是觉得香！”
林航这里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炸酥肉上，没有留意到村民的议论。
刘海看到院子里布置的差不多了。
“好了，大伙儿也别唠嗑了，早点做完早点回去休息了！”
“反正你们明天就能吃到了，急什么呢！”
刘海说完，转身向林航走去，其实他自己也被这炸酥肉的香味，勾的直流口水。
但是身为长辈，自然要以身作则，不能和他们这群小年轻一样，露出馋样来，惹人笑话。
林航这边将酥肉彻底炸熟，捞出就不再复炸了，等明天上桌前再复炸，口感就会恢复酥脆，
现在即使炸酥了，明天也会软掉，那还费这个劲干嘛呢？
捞出的酥肉，装了满满一大钢盆，林航洗了洗手，也结束了自己手头的活。
刘海笑呵呵的凑了过来：“这个酥肉，炸的真不错，也不知道够不够酥……唉呀，连我都等不及明天了。”
林航微微一笑，他早就猜到了刘海叔的心思，不得不说林航心里对人也有亲疏远近。
如果是其他人来搭话，他肯定是照章办事，这是给豆腐宴做的准备，肯定不能偷吃，要是刘海叔的话……
“是啊，我也不知道炸的酥不酥，刘海叔，要不你帮我尝尝看吧？”
刘海舔了舔嘴唇，回头看了看院子里，好像没人注意他们这边：“这不太好吧……”
林航心照不宣：“这有什么，万一没炸透，我还能再赶工一下。”
林航从大盆里拿起一根晾凉的酥肉，递给刘海，对方接过，“那好吧”，直接一口塞进嘴里。
“咔嚓”，酥肉入口，椒麻的香气瞬间在口中炸裂。
鸡蛋面糊将花椒味道浸透包裹，此刻方才透露在口中。
里面的猪肉居然有两种口感，瘦肉鲜嫩劲道，不柴不干，肥肉香浓丰腴，油脂丰润细滑。
一个字形容，那就是香！
刘海叔捂住嘴品尝，不敢动作太大，生怕被院子里的村民们看出来。
毕竟偷吃这种事儿，他已经很多年没干过了。
林航心里偷笑，表面上则毫无显露：“怎么样？酥肉炸的够不够脆？”
刘海叔压低声音：“脆脆脆……”，像是担心被人听见，他又把想说的话给一下咽了回去。
林航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他也不敢笑的太大声，毕竟这里是在办白事，让主家看见了不礼貌。
酥肉很快就炸好了，一旁的朱师傅也在为明天的干煎鲤鱼做准备，先把腌好的鲤鱼过一遍油。
鲤鱼是最常见也是比较便宜的鱼，提前炸好了，明天只需要再次进油锅里加热，淋上酱汁就可以了。
因为白事忌讳大红亮色，朱师傅就没有买番茄酱做糖醋汁，而是只用普通的豆瓣酱调味。
等鲤鱼炸好了，牛肉也已经炖的差不多，朱师傅让人把牛肉从灶台铁锅里捞出来，把这些食材搬到厨房，需要放冰箱冷藏的就再静放一夜，放不下的就摆在灶台旁，明天早上就能拿来直接做菜了。
还好林航这边是北方，晚上比较冷，有些菜只要盖上保鲜膜放一晚也不成问题，要是在南方，这些菜必须就要都进冰箱才行。
剩下的食材，就等明天上桌前，直接处理就可以了，林航卸下围裙，洗完手就先告辞回家。
走出没多远，他回望了一眼身后的周家，院子里依旧是灯火通明，不知道他们今晚又该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入梦。
林航回到家里，闻了一下身上的油味，把衣服都换了，又挑了一身素色的外套明天穿，然后洗好澡，窝在炕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大儿子周秉送父亲遗体先去火化，然后把骨灰盒取回来，即刻落葬。
回到村一下车，周秉就披麻戴孝怀里抱着骨灰盒，一路哭着往后山上已经点好的墓地位置，边走边哭。
所有周家人还有亲戚也已经等在村口，小儿子周宽搀扶着已经走不稳的母亲，跟在大哥身后。
诵经师傅一早也已经到了，跟在一旁，撒纸诵经。
到了墓地，一位十里八乡德高望重的老人站在墓前，喊着当地习俗落葬说的致辞。
“一二三四五，金木水火土！”
“天地分上下，人当敬父母！”
“兹有…省…桃源市…桃李镇…桃溪村，周门老大因阳寿已尽，命赴酆都九泉……”
随后周秉在墓地前摔碎一个白瓷碗，众人都以此为开端，个个泣不成声，尤其是周家大娘，整个人趴在墓前嚎啕大哭，两个儿子用尽力气才拉住了她。
今天的天气不冷不热，既无阳光直射，也无阴雨绵绵，送葬的队伍回到了周宽家里，最重要的仪式也就结束了。
众人收拾好心情，也准备开始下一轮重头戏吃豆腐宴。
林航起了个大早，就来到周家大院，继续给朱师傅帮忙。
到院子里时，朱师傅已经开始准备起了食材。
酥肉、鲤鱼和牛肉，也都搬出来放在灶台的阴凉处。
可能是因为不少人去送葬了，今天帮工人数有点少，林航挽起袖子也开始忙活起来。
林航开始给莲藕去皮，切片干豆腐切丝，水发木耳，茼蒿洗净切段。
灶台旁的另一位婶子，已经开始切盐水牛肉，边切边摆盘，等人到齐，凉菜就要先上桌了。
林航低头做着手头的活，有条不紊，也不觉得累。
时间接近上午九点，朱师傅这边已经把裹好粉的排骨上蒸锅。
在院子里的众人，渐渐都听到从远处传来的嘈杂声，看来是已经下葬了。
林航从低矮的院墙处向外眺望，看到回来的人脸上都有着伤心的神色，隐隐还有哭声传来。
他也觉得心情沉重，但是很快重拾心情，专注于做菜。
落葬以后，大家下山回来，豆腐宴也就要开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