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敌袭！敌袭！
初冬，卯时。
虽说已是临近破晓，但天空仍暗沉得如同夜色最深时。
下山正武从那以茅草随意搭建的，破败茅厕中走出，徒然寒气袭来，浑身一颤。
这种鬼天气就该躲在家里抱女人啊——
下山抽抽因寒气而堵塞的鼻子，往木墙的方向走去。
视线随意掠过这沉睡于黑夜的三仓田砦，满目皆是破败失修的长屋以及凌乱的杂草，唯有夜风吹拂火把，微微摇曳跳动的火光，让人感到还有那么一丝生机。
这都什么破地方啊——
下山正武心里揶揄着。
此砦原是早年所筑，意在防备来自南侧的侵略。
只是吧，这么多年了，南侧胜间城的延原景光就没来侵犯过几次。
久而久之，后藤胜基也忽略了三仓田兵砦的维护，砦内许多木制建筑都已腐化，损坏了，也没人来理会。
若非这次浦上军由南侧攻来，恐怕主公都想不起还有这鬼地方吧——
下山正武无奈苦笑。
拍拍肩上的袖章，那里以白色布条书写着他的姓名。
若是他勇猛作战的英姿被人看见，便能通过袖章，直到他乃是后藤家足轻大将下山正武是也。
如果他战死，被讨取了首级，这布条也正好可以让人知道，被讨取的，正是后藤家足轻大将下山正武是也。
有许多此，下山都打算将此袖章撕掉。
免得真被敌军讨死了，还得被别人拿着首级去邀功，为他人作嫁衣。
可万一，自己立功了呢？
真是耐人寻味。
漫无边际的思虑着，下山走到了三仓田砦西南侧的围墙，此处可以了望驻扎于西岸的中川军势，关注其军事动态。
正因如此，难波利介才让比较靠谱的下山正武负责守备此处，与其说是守备，其实任务侧重于监视中川军的情况，毕竟这西南侧外乃是陡峭的山坡，根本不适合军势由此处发动进攻。
随着下山正武逐渐走近，微弱火光里，他发现一件令人气结的事。
几名本该据守此处的足轻居然悄悄靠着木墙，在打盹。
这可是战场啊。
这些家伙心真大！
“喂，五寅！谁让你睡的，赶紧给我睁开眼睛！”
下山正武噔噔走来，往沉睡在梦乡的五寅一脚踹出。
“哎呦！”
这身高不到一米五的小足轻往前扑了狗吃屎，趴在地上，捂着屁股嗷嗷喊疼。
周边偷懒打盹的足轻也惊醒过来，连忙扶起长枪，站直了身子。
“混账东西，是否不要命了！竟敢在守城时贪睡！想想秋助是怎么死的！”
下山正武伸手将五寅从地上揪起来，将其拉到木墙边上，放眼望向西岸，还好，从火把数量来看，中川军看起来并无异动。
“大人，我等坚守一夜了，浦上军毫无动静呀…”五寅捂着生痛的屁股，可怜巴巴的瞅着下山正武，“再说，秋助不是抓鱼淹死的吗？”
“守了一夜又如何，不知道浦上军擅于奇袭吗！给我打起精神来，混账！”下山正武甩开五寅，满脸恨铁不成钢的喝斥道：“我当然知道秋助是怎么死的，这是让你提高警惕！”
“大人，你就是记混了吧，”五寅咂咂嘴巴，不服气的反驳：“在力万寺因奇袭死的叫赤介来着，发音挺相似的。”
下山正武愣了片刻，“就伱娘的多话，滚！给我站到墙边去，瞪大眼睛盯死中川军势的方向！”略带恼羞成怒的感觉，下山又往五寅屁股一踹。
五寅又是‘哎呦’一声怪叫，然后乖乖站到那破败的墙边，缩缩身子，抱着长枪，吹着冷风值岗。
看见五寅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周边足轻忍不住嘎嘎的笑起来。
“笑什么！都给我滚回岗位，不然逐个踹一遍！”
下山正武说到做到，噔噔的跑过去起脚就踹，这次被踹的足轻脑子灵光，嗖的往前跑，闪到木墙边上乖乖值岗去。
一脚踹空，让下山正武的脾气没能宣泄，只得狠狠地跺着脚。
那群足轻见状又嘎嘎的偷笑起来。
下山正武发誓，若非这些混账足轻都是他的领民兵，属于他的直系家臣，他早晚得恁死他们。
“大人！”
就在下山正武气冲冲打算喝口水消消气时，五寅忽然转头指着城砦外说：“我好像看到野猪了。”
“那又如何？”下山正武噗通的席地而坐，拿起水壶便喝，“野猪能吃你粮饷还是怎了？”说罢面目狰狞的擦擦嘴巴，这鬼天气，夜里的水凉如冰刀。
“没，我就想着，能否去逮头野猪回来烤了吃，暖和。”五寅嘎嘎的傻笑着。
“呵，就你？”
下山嗤笑着打量五寅一眼。
为啥日本战国喜欢用‘猪突猛进’这个词来夸奖武将的勇猛？
因为日本本土没有狮子、老虎，在当地人心目中，最凶猛的野兽，就是野猪了。
一头成年野猪猛冲过来，即便是八尺男儿也会被撞得人仰马翻，更何况五寅那短小的身材。
他去打野猪，说不准谁才是猎物咧。
就连周边的足轻也忍不住出言取笑着，毕竟任务是监视，而非死守，下山家这伙人警惕性并不高。
可五寅这家伙缺根筋，貌似他真有心去狩猎野猪，为了能更好的看清野猪踪迹，他竟将两根火把丢出城外，落在那陡峭的山坡上。
“喂，别乱扔火把！”下山正武从地上站了起来，“要是引发山火怎么办，帮着浦上军放火攻城吗？”一边喝斥，一边走，打算带人外出将火把捡回来。
此时五寅死死盯着外头，而后机械性的转过头，瞪着惊骇的眼睛，说：“大人，野猪，好多…”
“啊？”
下山正武不明所以。
兀然——
一道铁制飞钩从城外甩进来，不偏不倚挂在五寅胸前。
那道飞钩受力猛拉，钩爪部份瞬间扎进五寅血肉，卡在骨骼深处，将五寅整个人拉扯得死死背靠着木墙，口中爆发着惨烈的嘶喊。
旋即更多的飞钩从城外划着致命的弧线，抛进城中，勾住了那些破败的木墙。
站在木墙边上的足轻们都被惊呆，未能作出任何反应，倒是下山正武经验老练，如炮弹般冲出，扑过去救援五寅的同时，口中失声吼着：“敌袭！敌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