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寂静无声
“撤！已经足够了，撤！”
扬起手中军配，弥屋七郎兵卫对其麾下家臣呐喊着。
弥屋队非常果断，立即放弃攻势，往后方撤去。
仍在最前线苦苦冲阵的上野隆德暗叫不好，连忙舞枪将眼前之敌荡开，回身朝领军后撤的弥屋七郎兵卫大喊：“弥屋大人，切不可撤退！石川久智等大人尚被围困，未能脱身啊！”
“此军悍勇异常，实在难破其阵，继续坚持下去只会徒增伤亡！”弥屋七郎兵卫厉声回应，丝毫没有停下撤军的脚步。
不是他不愿意卖力，只是双方一交锋，弥屋便感觉不对劲。
这据守在狭道外的队伍，也太精锐了！
为了防止弥屋队救援石川，立原久纲将一备人马留在狭道外列阵防守，而且领军的可是真木与市、中井平藏、米原纲宽这些擅于指挥的将领。
另外还派遣植田稻叶助、薮中荆助、寺本半四郎等这几位猛者压阵。
弥屋队虽然发起了猛烈的冲锋，但在坚固的防御阵型前，非但讨不到半点好处，反而被打得连连后退。
即便是自持武勇的上野隆德，也被植田稻叶助接连挡住了三次猛冲，若非家臣相救，险些还被植田打爆了狗头。
若继续死撑，弥屋七郎兵卫害怕这凶悍的敌军把石川队消灭了，便腾出身来对付自己。
弥屋可不希望身陷与石川久智相同的窘境…
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弥屋七郎兵卫没有死在此地的理由，后撤之余，他倒也不忘朝上野隆德大喊：“上野大人，你也随我撤吧，石川他们自会有办法突围！”
“放你娘的屁！”
上野隆德气得破口大骂，从外面都难以冲破敌军的包围，石川久智如何能从内部突围而出？“弥屋，石川大人有恩于你，伱就此退去，不怕被人笑话吗！”上野气急败坏，举枪指着弥屋七郎兵卫便骂。
似乎以为由此可以唤起弥屋的良心发现，让他不要放弃进攻。
然而适得其反。
弥屋早就看着没大没小的上野隆德不爽，“匹夫！我已领军前来助阵，便是还了石川大人的情谊！只是眼下敌势太强，并非我能应付，你若要继续强攻，你便继续！我弥屋氏就此别过，便不奉陪了！”弥屋七郎兵卫气得快速挥动军配，领着他的军势朝着东北侧的狭口撤去。
随着弥屋队撤军，上野隆德仅剩十余骑尴尬的矗在浦上军眼前。
米原纲宽命令据守狭道口的全军高呼‘诶！诶！欧！’，与此同时植田、薮中、寺本三将率领一支偏队，约有步骑百余人，忽的从军阵从杀出，朝着上野隆德反扑而来。
“可恶！！！”
事已至此，上野隆德唯有无能狂吼。
随即，他领着身侧仅剩的十余骑上野武者，策马绰枪，朝着植田等将发起最后的冲锋…
……
诶，诶，欧——
诶，诶，欧——
阵阵胜利的呼声，从大井方向的狭道口传来。
这让本就紧张不安的石川久智，更为雪上加霜。
“石川大人，似乎你引以为傲的援军，已被消灭了！”荻原内弘闻声哈哈大笑。
“不可能！成羽，折井，千万不可相信！”石川久智心虚得尾音颤抖，只能竭尽全力将声音放大，以掩饰恐慌，“弥屋大人素来善战，岂会轻易言败，此乃反间计！没错，此乃反间计啊！”他如此嘶声力竭的吼着。
石川越是如此应激，成羽、折井望着他的眼神便越是阴冷。
没过多久，石川久智的希望彻底幻灭。
寺本半四郎从大井方向策马而来，他手中高举着长枪，枪尖处绑着上野隆德的首级，高呼声喊着：“上野隆德已被讨取！上野隆德已被讨取！”
望着那头发散乱被高高挑起的头颅，石川久智自觉双腿一软，倒坐在泥地上。
荻原内弘没给予对方任何喘息之机，指着上野隆德的首级高喊：“成羽大人，折井大人，此人尔等可识得？若是尔等还奢望着有援军来救，那便再认真看看，此首级是谁？尔等的援军，还存在否！”
成羽内藏助与折井纲次郎心里一沉，其实此二将早已没有抵抗的念头。
不是他们不愿救助石川久式，只是眼前这些敌军实在不是他们能够应付。他们也实在想不通透，这支军中为何拥有那么多精锐武者，这些人清一色戴着面颊，盔甲平凡，并不亮眼。可一个照面，他们便遭受迎头痛击，就像一群杂兵冲击一群武士似的，双方实力仿佛有着非常明确的分水线。
要击败眼前之敌，似乎并不可能。
若是拼出性命，倒是可以拉些垫背的。
但毫无意义。
无论成羽还是折井，都在无声中达成共识。
他们并不想死。
并不希望为了这石川久智而与眼前之敌，拼个鱼死网破。
他们只想尽快离开这鬼地方。
了决这操蛋之事。
成羽、折井划划手，这两家的军势当即临阵倒戈，纷纷朝着石川氏的军队举刀相向。
这可把来自幸山城、常山城的武士、领民兵吓得连忙将手中武器一丢。
是的，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对于常山城而言，城池已被夺取，城主上野隆德已阵亡，大量忠于上野氏的家臣也跟随上野隆德被诛杀，常山城已遭到彻底洗牌。将士们已没有可效忠的对象，他们只希望能活着回到家乡。
而幸山城的将士也差不多，许多死忠于石川氏的家臣昨天以随石川久式被杀，如今石川久智身旁仅十余名死忠的石川家臣，其余人等纷纷丢下武器，再无抵抗之心。
随着成羽、折井带着队伍挤过来，幸山城、常山城的将士纷纷让开狭窄的空间，别过面去，任由成羽、折井带人来到石川久智面前。
此刻石川久智身旁只剩下几名家臣，有些平日里忠心耿耿的家臣，此刻也丢了武器，龟缩在旁，被名为‘想要活下去’的恶魔所击溃，无能地痛哭着。
“石川大人，抱歉了。”
“请您切腹吧，即可保存武士的名节，也可…保存将士们的性命。”
成羽、折井将石川久智团团围困，站在呆坐在地的久智面前，深深地鞠躬。
“不是保存将士性命，而是保存你们的性命吧？”
石川久智挂起绝望的冷笑。
折井没有搭话，默默地抽出刀，“请由在下为您介错。”
“哈…折井，成羽，拿着我的头颅，苟活下去吧。我会在三途川边上，等着你们的。”
说罢，挤满了数千人的狭道内，寂静无声。
唯有石川久智那漫长且悲凉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