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室山城的喜气洋洋,宇野家此刻可谓焦头烂额。
宇野政赖本以为派遣香山秀义领着一千五百军势前去救援龙野城,已是十拿九稳之事。
起初他甚至都没有太在乎战事如何,毕竟按照这年代的风格,撑死就是发生冲突,双方武士互相交锋,好勇斗狠一番。
香山手里的宇尾、横治等将都是战阵老手。
即便无法击溃浦上军,与浦上军战个有来有回,丝毫不难。
如今春耕临近。
只要浦上军讨不到便宜,自然会被迫退去。
如此一来,龙野城之围,不就轻松解除了吗。
所以,香山秀义采取保守态度,选在东觜崎布阵,静候浦上军打出先手,再做下一步军事行动。
这个策略在宇野政赖看来非常合理,并无纰漏。
最终结果,却把宇野政赖惊得久久不能相信,他连忙从本据点长水城,赶往香山城。
看着惨败而归的宇野军,丢盔卸甲,溃不成军,足足付出数百人死伤为代价。
这战损比在宇野政赖看来简直不可能,就凭这喜欢打烂仗的年代,短短一个清晨的交锋,被斩杀两百人?
你说香山秀义朝五六千人发起自杀式猛攻,打出绝望的伤亡率,宇野政赖还能勉强理解。
可浦上军总兵力也才一千二三,还分兵围着一座城啊!
宇野政赖气得破口大骂。
可他甚至连骂谁都不知道。
香山秀义前额中箭,死得极其窝囊。
香山家的继承人是秀义的儿子——香山秀规。
此时秀规年仅十来岁,哪见识过如此风浪,扑倒在秀义的尸体上,嚎啕大哭。
而忙着收拢残兵,指挥医者赶紧救治伤员,担当起实际工作的,则是香山秀义的弟弟,香山秀城。
相比年幼的香山秀规,此时香山秀城更能扛起大任,处理善后工作。
见状,宇野政赖当即下令,让香山秀城担任香山城城代,先接替城主职责,尽快处理战后事宜。
忙碌一番,宇野政赖也看见败退回来的明石景亲。
此刻明石景亲疲敝不堪,他沿途收拢了败军,约有六七百人,皆是灰头土脸,如丧家之犬。
“飞騨守!你素来以谋略着称,为何有你随军,我方仍会落得如此惨败!”
宇野政赖气冲冲的来到明石景亲身前,指着他歪歪斜斜的甲胄问道。
明石景亲张张嘴巴,一时哑言。
他并非无谋,也料到雾里有危险,并且劝阻了。
可聪明绝顶的香山秀义他不信啊…
看着痛哭不已的香山秀规,明石景亲又觉得没什么需要说的了,“抱歉,宇野大人,是我技穷无谋,招致如此大祸,万分抱歉。”
明石景亲朝着宇野政赖深深鞠躬。
他真的很疲乏,只想找个地方狠狠地埋头便睡,把这些该死的破事抛之脑后。
“你!”
宇野政赖手指颤抖,气得火冒三丈,可事已至此,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恶狠狠的瞪着明石景亲,沉声道:“我会将此事向浦上宗景大人汇报,该如此弥补我宇野氏的损失,就由你备前浦上家去思考吧!”
说完宇野政赖气冲冲的带着人走了,这场惨败影响颇深,他还需要去处理更多善后之事。
明石景亲重重的倒坐在地,惊得身边两名他的亲信下属连忙来扶,他摆摆手,坐在地上失声苦笑。
……
时间过去几天。
浦上家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掌控了龙野城及其治下领地。
莫说宇野氏,即便是置盐城的赤松本家也无可奈何。
此时龙野城的城防并未受损,浦上家又是得胜之军,士气正盛,即便赤松氏兴师问罪,也怕讨不着甜头。
连赤松氏都没有实际动作,被打得伤筋动骨的宇野氏更是懒得动弹。
龙野城虽是香饽饽,可此时谁都不敢染指。
待在香山城的明石景亲,处境反而越发尴尬。
他在战后也没摆烂,而是尝试与新任城主香山秀规攀附关系。
明石认为这小城主年幼无知,若是能好好哄骗,得到他的鼎力支持,自己仍有机会借着宇野氏的力量,一雪前耻。
然而,如今香山城的实际权力正疯狂朝着秀规的叔父——香山秀城倾斜着。
可秀规毕竟缺乏经验,对此不太敏感,他从父亲惨死的悲伤中走出来后,便在某些人故意诱惑下,迷上了放鹰走马,不务正业。
即便自身不断被叔父架空着,也意识不到危险。
明石景亲看出其中端倪,欲要点醒秀规,可这秀规硬将香山秀义的死,归罪于明石景亲,任由明石多次放低态度前去拜访,都吃了闭门羹。
正当明石景亲对香山家感到失望时,明石偶然路遇放鹰狩猎归来的秀规,就在秀规身旁,明石最不愿见到的另一个人,马场职宪就陪伴在旁,两人有说有笑,欢声不断。
因为马场年纪较大,秀规还亲切地喊他马场爷。
“哦,这位不是飞騨守大人吗。”
骑着马,身穿狩服的马场职宪看见明石景亲,佯装很惊讶的样子。
“马场大人,你何时来了香山城?”
明石景亲表情一凛。
“怎么,我办事还需要向你通秉吗?飞騨守。”马场冷笑,连大人称谓都被省略。
“马场,”明石景亲也不是软柿子,当即沉着脸道:“即便你有主公的任令,可这西播磨由我负责调略,你此番是否太过僭越了?”
这马场职宪不过是浦上宗景派来当监军而已,一切策略应该由明石执行,尤其接触要人这种重要事务,马场不该插手。
龙野城攻伐时,因为浦上家围城持久,马场便回了备前处理政务,本不该出现在此处。
“呵。”马场不屑一顾,从怀里掏出一份信函,丢给明石,“就你这点本事,还想调略西播磨国,浦上远江守大人已正式解除你的职务,回你的坂根城种田去吧。”
“什么!”明石景亲不敢相信的打开信函。
果然,里面白纸黑字,画有浦上宗景的花押,其对明石非常失望,让他与马场交接,以后西播磨的事宜,交由马场处理。
“看懂了吗?”马场职宪一把将信函抓回来。
同样一身狩服的香山秀规充满嫌恶的瞪着明石,骂道:“看懂了就立即离开我的香山城!此处不欢迎伱!”
说着,香山秀规换上一张乐呵呵的脸,带着马场等人朝城内而去,再也没理会明石景亲。
“唉…”
明石看着香山秀规的背影,长长感叹。
顿感心灰意冷。
当即,他带着两名亲信,简单收拾,便出城而去。
走了约莫几里路,敏锐的明石景亲早已察觉,有人尾随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