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高欢离开的背影,沈如霜却是渐渐的收敛了笑容,原本春光明媚的俏脸亦忽然垮了下来。
沈延难得获得五日休沐之期,前往密云小住期间,自然少不得邀上一些亲朋故旧行宴饮之乐,他点名带上近日风头正盛的高欢,便是为了让他在席间做几首好诗,一来可以活跃席间的气氛,二来亦可以增加宴会的逼格,若能再得一首如岳阳楼记那般足以传世的传世佳作,而后再请名家将宴饮之时的场景作画裱起来,届时这场宴会极有可能会因为一首佳作而青史留名。
玩乐之时,行附庸风雅之事,兼得青史留名之实,还有比这更美的事情吗?
即便青史留名是一件极小概率的事件,但让高欢在席间做几首好诗来活跃气氛,那也是一件倍儿有面子的事情。
一夜无话。
第二日,天刚放亮。
高欢起了一个大早,在院子里打了一套大嵩阳神掌,看得林平之与曲非烟惊叫连连,不住的鼓掌叫好。
打完一套大嵩阳神掌之后,高欢还不忘提点二人几句,道:“大嵩阳神掌以变化繁复出手迅疾而见长,需勤加练习才能深得其中要领。”
“是。”
林平之连连点头,而曲非烟却是一脸好奇的问道:“大嵩阳神掌乃是嵩山派的门派绝学,不知师父是从何处习得的?”
高欢原本想说,为师有过目不忘之能,但转念一想,自己又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他担心谎言迟早会有被拆穿的一天,于是只得将已经到嘴边的话复又给咽了回去,旋即气急败坏的胡乱搪塞了一句,道:“关你屁事。”
说罢,不等曲非烟再度发问,便以前往衙门告假为由,逃也似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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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后。
高欢在衙门前见到了前来销假的江湖海。
高欢笑呵呵的上前与江湖海打招呼,道:“为何不在家中多歇几日?”
“闲来无事,与其在家中虚度光阴,倒不如来衙门找些事情做。”
江湖海说着,看向高欢,道:“你也是来销假呢?这可不像你的一贯风格啊。”
“皇爷准泰山五日休沐之期,故而泰山欲携家眷前往密云庄园小住几日,此番特来向千户大人告假,陪拙荆前往密云散散心。”
“哦。”
江湖海了然的点了点头,旋即随高欢一并前往前堂面见千户曹正。
高欢十分顺利的从曹正处获批了五日假期,正欲回府之际,却在衙门前见到了余庆。
余庆笑呵呵的上前与高欢见礼,道:“卑职见过大人。”
见余庆似乎正在衙门前等着自己,于是高欢笑呵呵的问道:“有事?”
“听闻大人欲携家眷前往密云小住几日,卑职正巧家住密云,此番正可从旁随扈一二。”余庆笑呵呵的说道。
高欢闻言,微微一笑,道:“正愁路上没有伴,有你陪伴在侧,这一路上倒也不寂寞了。”
二人相约翌日辰时在北门会合,而后护送车架一并前往密云。
翌日,辰时。
高欢身着便服,与余庆护送着沈府家眷的车架自北门而出,直奔密云而去。
高欢一行刚刚出城十余里,便在官道旁看到了一个熟面孔。
“沈经历?”
余庆笑呵呵的与面前之人拱了拱手,道:“您也随车架一同前往密云?”
被余庆唤作沈经历之人名叫沈炼。
沈炼与高欢年纪相仿,时任锦衣卫从七品经历之职,他与沈如霜是堂兄妹关系。
沈炼闻言,默默的点了点头,道:“家母偶感风寒,特招我回府相见,恰逢伯父欲前往密云小住几日,我便先一步在此等候车架的到来,随伯父同行之际,亦可从旁随扈一二。”
沈炼说着,侧头看向高欢,微微颔首,道:“我已知晓郭聪之事,你做的很好。”
沈炼说罢,根本不等高欢开口说话,便打马来到沈延的车架旁,躬身行礼,道:“侄儿沈炼,拜见伯父。”
余庆见状,不禁皱了皱眉,凑到高欢的身边,低声说道:“这沈炼忒也无礼。”
“无妨。”
高欢微微一笑,道:“兄长为人刚直,不擅变通,其实他并无恶意。”
余庆闻言,默默的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一日后。
高欢等人于傍晚时分护送沈府车架抵达密云,然而在前往沈府庄园的途中,余庆却是不经意间瞥见了一个颇为熟悉的面孔,他不禁皱了皱眉,侧头看向高欢,略显迟疑的说道:“若我没有看错的话,刚刚路过的那间云来客栈,二楼窗户探出来了一颗脑袋,那人好像是郭聪....”
余庆与郭聪只有过一面之缘,便是之前在馄饨摊前见到的那次,他刚才也只是不经意的瞥了一眼,看着像郭聪,但又有些吃不准。
高欢闻言,顿时有所警觉,遂皱眉看向余庆,道:“你再去确认一下。”
余庆闻言,连忙翻身下马,径直走向云来客栈。
余庆先向客栈掌柜亮明了锦衣卫的身份,旋即仔仔细细的在客战中搜寻了起来。
良久之后。
余庆来到刚刚瞥见郭聪的那间房间,见房内空无一人,于是踱步来到窗边,顺着窗口向外查看了一番,看罢之后,他不禁皱了皱眉,喃喃自语道:“凭窗远望,沈府庄园内的一草一木皆可尽收眼底。”
余庆说罢,忽然暗道一声“不好”,遂连忙离开客栈,前去向高欢复命,并将自己在客栈内发现的可疑情况如实的说了出来。
高欢闻言,经过片刻的沉思过后,他已然断定余庆刚才绝对没有看错人,那人定是郭聪无疑。
“郭聪忽然出现在这里,想来必定有所图谋。”
高欢想罢,连忙对余庆说道:“你即刻前往衙门调集人手,越多越好。”
余庆闻言,却是露出一脸尴尬的表情,道:“卑职人微言轻,如何调动得了衙门内的人手啊。”
高欢闻言,皱了皱眉,但脑海中忽然想到了一个人的名字,于是连忙说道:“江湖海为人方正,他定会前来助我一臂之力。”
余庆闻言,仍旧感到有些不妥,皱眉沉思片刻之后,忽然一拍脑门,道:“我刚刚发现了郭聪的踪迹,但我进入客栈搜寻郭聪之时,想必已经暴露了身份,若我此刻前往衙门报信,必然会在半路遭到对手的伏击,依卑职看,不如遣一个生面孔前往衙门报信,卑职留下,亦可从旁助大人一臂之力。”
高欢略一沉思,深觉余庆之言有理,于是当即遣春桃带着自己的腰牌和亲笔手书前往衙门请江湖海带人前来帮忙,接着又将余庆发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如实禀报给了沈延。
沈延闻言,却是不以为意的冷冷一笑,道:“郭聪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何等样人,我又岂会不知?你等尽管将心放回肚子里,便是借给郭聪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生出前来寻仇的心思。”
“好个狂妄自大且迂腐的糟老头子,死到临头犹不自知。”
余庆在心中暗骂了一句,侧头看向脸色铁青却又不发一言的高欢,无奈的摇了摇头,忽然有些同情他了。
“守着这么一个不知所谓的书呆子,真是苦了大人了。”余庆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