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这个小没良心的,你还跟他耍什么花枪,直接收拾他不就完了嘛!”众人看得心悬于喉,堂下的猢狲两兄弟也抓耳挠腮好不耐烦。
王胤天却似未听见他二人的聒噪,巫自与陆少卿纠斗。
陆少卿虽隐隐占着上风,无奈总也不能突破那小小一页铁扇的封锁,此时听了他二人的话,知王胤天竟是未尽全力,而是有心在戏耍自己,不禁焦怒齐迸,刃上章法微现凌乱。
高手对绝,岂容他一时神驰。果见王胤天冷冷一笑,眼神间带了一丝失望和不屑,突而拧腰下挫避过寒刃,铁扇横展,从他左腋下嵌切进去,同时右腿暴长,横扫其膝下!
三招一气呵成,劲力速度皆尽锋芒,众人看得无不动容。未待惊呼出声,“喀”地一声断骨脆响,陆少卿左手木盒已脱手飞起,右足抬避不及,被王胤天横扫而过的足踝生生掴断。
但见他左膝着地,神情痛苦地曲膝跪倒,右足自膝部以下,扭成个诡异的角度,料来是筋损骨断,终身不得复原了。众人惶惚未定,已见他强悍地切齿抬头,自怀内卷出一样物事,迅捷无伦地射向空中跌落的“长天一色红”花。
王胤天神情一凛,铁扇脱手飞出拦截,眼见得铁扇即将追到,却不料那装有麒麟的锦盒载落下来,正好磕在扇刃上,扣锁脱飞,盒盖立时弹开。
众人眼前金光大闪,受到惊吓的小麒麟飞窜而起,发出闷雷般地长嘶,震得众人悚然抱耳。
几与同时,陆少卿掷出的黑色圆球在空中爆炸,众人不可置信地眼看着那娇艳的花朵在一团烟尘中分崩离晰,一片碎渣都不见。
任曳云眼眼现恶毒辣双拳紧握,自位上一立而起,而此时,更为离奇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小麒麟浑身发出刺目至极的金光,仿佛要在刹那间耗尽所有灵力,就在众人忍不住闭目躲闪之时箭般射向左下侧的杜圣心。
“天鹏小心!”倪姬惊呼着本能地抢上护卫,可那小麒麟来势何等的迅猛,转瞬之间已侵到了杜圣心胸前,与此同时,它全身的金光骤然消失,众人清晰地见它引颈并腿,将自己收敛成投奔之形。
然而就在它即将完成“投灵附体”的一刹,突而像被某物撞击般反弹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沮丧的哀鸣。
杜圣心见到此等怪事在自己眼前发生,猝不及防下也自吓了一跳,但见自己安然不恙,小麒麟却趴在地上动弹不得显然是伤得不轻,不禁微皱起眉,小心翼翼望了它一眼。
王胤天“嗯?”地一声,似对刚才发生的一切大惑不解。他稍稍侧头,不动声色地望着地上的小麒麟,微不可察的神情忽紧忽弛,仿佛正与小麒麟用眼神对话。
“小家伙,叫你贪心!”少顷,他眉显轻松之色朝地上伸出手掌,小麒麟疲惫地在地下打了个滚,化作一道金光直射他掌心,瞬时没入,消失不见。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任曳云终于看破他方才乃是有心打开锦盒,并至使“长天一色红”被毁。此时眼看着一切事局被他一人掌握,再也按捺不往,阴沉着脸威喝道。
“哈,看来——你还不算笨!”王胤天却之不恭地低头笑笑,哗地展开铁扇轻掩额面。抬头之时,众人惊见他额心一闪,多了枚金色的画钿样印痕,使得一张俊美异常的脸更添了三分妖娆三份霸气。
折扇展而转合,额钿又转瞬消去。
“灵兽丹印?你不是玄天界的人?”总算他任曳云见多识广又沉得住气,这般悚人的话语说出来,自己还能淡定如常。王胤天又是一笑,摇扇道:
“不错,我的真名叫瑞胤赢天,来自灵毫仙境紫瀛洲!”他决定摊牌,也不再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扬头轩眉,一副“你能将我怎样”的轻狂得色。
任曳云拧眉微忖少刻,吃惊地道:“玄天允恒纪所载的‘铁扇金龙客’是你什么人?”
杜圣心似乎早想知道这问题的答案,眨眼抬起头来,正色地审度王胤天。
“哈哈,看来我还真是小看了你们玄天界的人,你知道的还不少嘛。铁扇金龙客王震,正是我父亲!”
闻得此言,杜圣心也是撩眉收瞳,一脸地匪夷。
牎澳压---难怪-----”任曳云更是满面黯然,神情瞬时跌落谷底。
“庄主,管他是什么人,我们大伙儿一起上,擒住了他再与他哆唣!”任曳云的心腑悍将“铜璃仙翁”莫泰斗离座赶将上来,愤愤瞪着王胤天。席间人众也同时回应,大有群起而攻之一势。王胤天轻蔑一笑,铁扇摇得更是悠然。
“哈哈哈,擒住他,谈何容易啊!只怕我们这儿所有人的功力加到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任曳云凄凄长笑颓然坐倒,昏黄的灯影下,第一次显现出他身为一个七荀老翁的无力疲态。
众人闻得此言,无不动容地看向王胤天。
“哈哈哈----这小老头还真有点见识!哈哈,公子,接下来的事儿,可就要顺利多了!”猢狲二人见大局已定,嘻笑颜开,在王胤天身后不住地蹦跳。
任朋年微弱的呻吟声还有时断时续,陆少卿伏在地上大汗如雨,时时刻刻不想着趁乱脱身,奈何右腿伤得着实不轻,他尽心竭力苦苦支撑,也只能勉强支住神志不让自己昏迷而已。
“麒麟公子此来,究竟——有何指教,老朽愿恭聆垂训-----”任曳云终于放弃主动权,向王胤天妥协。王胤天收拢铁扇来无所谓地晃开他的语,道:
“我来天阳并不因为你,也不会干涉你们玄天界的事。只不过,眼下的曳云山庄危机四伏,你身为一庄之主,治下无力,育儿无方,听凭这长子嫡孙流离在外而不顾,旗下藏有这多居心叵测之徒而不知,是不是老朽矣啊!”他不恭地眨了眨眼,竟是用了训教数落的口吻。
曳云庄人听了,皆是气愤得怒目相向,而任曳云却是皱眉垂目,一脸的汗颜颓丧。王胤天见他如此,立时心也软了,轻叹道:
“实话说了吧,我的扇骨上根本没有淬毒,少庄主只是中了我特制的迷药,歇息一个时辰就好。而长天一色红花也根本是假的,天阳境内已经没有长天一色红了,浣忧岛重现此物的消息,也是我有意散播出去的。麒麟精魄乃是我精魂所在,我更不可能奉送给任何人,我花了这许多心思,只是为了试探庄主是否还有仁者之心。好在您老还能顾念父子之情,舍弃这两样宝物,作为补偿,我奉送你两句话,你若听得进去,或可助你在这百年末世化解一切困境,保住曳云山庄!”他说得不冷不热,骄狂不逊,气得座下众人纷纷要捋袖上来。
任曳云却如同握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眼中光芒大闪,急切道“听凭公子教诲!”
王胤天却不急着说,背过左手,缓步来到陆少卿面前,悠悠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这会儿,愿去给爹爹祖父认个错,我立时可让你回复无恙!”
“呸——肖小妖物,我和任家的恩怨,岂是这般能了结的!”陆少卿切齿怒视,竟似要将所有怨气都转嫁到王胤天身上。
王胤天眸色黯然,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如此的话-----我也帮不了你了----”
“来人,将他带下去,好生看管起来!”张芷芙虽对陆少卿犹有恨念,此时却也不敢造次,呼来从人,押了陆少卿下去。王胤天伸长脖子自嘲地叹了口气道:
“人啊,为什么这么复杂呢。有的人子欲养而亲已不在,可有的人,却偏偏要与自己的骨肉至亲为敌-----”他怅然说着这些话,眼神中竟泛起一丝淡淡的感伤,神情很是失落。
“也许,我真不该来,不是吗?”王胤天疲然转身,望向杜圣心道。杜圣心微微侧过头,眼中柔光千汇,微笑道:“那要看,你自己觉得值不值得了。世事若能尽如人意,那做人岂非失了喜怒,去了无常?你来人间这一遭,还有何意味呢?”
王胤天若有所思地怔了怔,忽而自嘲笑道:“此言有理!原来所谓人间,原应有这么多无常的事世。若有时间的话,我真想能和你喝上几杯,好好聊一聊”
“会有机会的!”杜圣心笑得更快意。王胤天也开始笑了,他仿佛在一刹那得到了他最想要的,长舒了一口气道:“好吧,看来,我也该回去了!”他突而转身,顾自向门外大步而出。
“等等!”任曳云大急:“公子,你还没有告诉我,如何化解危机之法呢!”
“风淡云自清,浊水却有鱼,莫作无妥想,当惜眼前人!”王胤天含笑甩袖,转身大步朝向门外,猢狲二人嬉笑着向众人拜了拜紧随而出,三人飘飘然向着厅门,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在灯莹中。
“啊?——”众人皆是震惊,三个大活人,眼睁睁凭空不见了,莫不是自己眼花?
倪姬想到方才发生的一切,也痴愕地抬头望向丈夫。杜圣心的脸上,写着满满的期许,眼神中却挂着一丝说不分明的忧虑。
“当惜眼前人----”任曳云默念着那四句话,怅然抬头,怔怔地看着映入眼睑的杜圣心,神色大震。
(第一卷果孽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