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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武侠修真 > 锦翼古札 > 第44章 梦婵宫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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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封面人物形象:倪姬)

玄天第13纪(圣心纪),第98年,十一月十六日,晴

我叫倪姬,是至今唯一一个留在白天鹏身边的女人。

我不喜欢叫他“圣心”,因为,我从来不认识一个叫“杜圣心”的男人。

有人说,倪姬是个没头脑的傻女人,一个在听到你死讯时说“死了就死了”的薄情人何苦对他死心塌地?但我谁说也不信,我只相信自己心里的感觉。

今天晚时,天鹏带了云凤回来,我心里很难过,但我没有抗拒。当小婵告诉我云凤和岳雪梅长得一模一样时,我就已经猜到会有这么一天。

小婵受了很重的伤,司马青云抱她回来,狗一样灰溜溜地。天鹏的情绪很激动,刚买的一身雪绒锦也被划破了,他对着香洗吼叫,让她把衣裳拿出去烧掉。然后,就一头扎进了卧房,再也没有出来。

这几天里发生了很多事,天鹏的心情很不好,我不敢去问他发生了什么,我怕一推开门,就看到他瘫坐在床架的榻板上咬着自己的手指哭。很好笑,很不可信是吗?可能,毒琵琶和岳雪梅都很了解这个男人,但我想,最能了解他的那个,一定是我。

尽管不愿意,我还是去问了云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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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地黑了,云凤在这间小小的花厅已呆坐了半天。门外不时有排演完歌舞的侍女,三两成群地走过,阵阵无忧的嘻笑声缠绕着整座庭院。

这里是曳云山庄的梦婵别苑,玉女阁中年轻貌美的姬女,大多聚集在这里,接受最严格的训练。庄主相信,那传说中百乐不息歌舞连宿仙境般的梦婵宫,不久之后,将会在这里重现。

云凤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来的这儿,龙啸天走后,她迷迷糊糊跟着杜圣心往西南进了苗龙集任家湾,马车在无边无限地田野穿行,拐了无数村道,又走了十数里山路后,一座巍伟的庄院就出现在了眼前。

而后又是走不完的廊廊院院,最后,在九叶兰的香味中,她来到了似曾相识的梦婵别苑。

这里的房舍布局跟梦婵宫十分相似,侍女们也都穿着同样宽大飘逸的衣裳,也能听到时隐时现的百乐声。

然而云凤一直在惶惑不安中,杜圣心丢下她,转眼就没了踪影。陪侍她的两个小丫环,一直在她身后暧昧地窃语偷笑。云凤感到浑身的不自在,终于立起身向外冲了出去。

她循着一条长长的走廊一口气跑进了北面一座大敞院,迎头和徘徊在台阶前的龙香洗撞了个满怀。

“哎呀对不起云凤姑娘,是我不小心----”香洗手里挽着一件雪白的衣袍,忙不迭地向她道歉。

“没什么,是我不注意-----”上官云凤见到是她,心里才稍稍平定了些,看到她手中的衣袍,问道:“这不是令主今天穿的那身雪绒锦吗?”香洗不安地吱唔道:“是啊,刚才----令主叫我拿去烧掉它------”

“他向来喜爱整洁,这件衣裳破了,他是不要了的。”上官云凤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是这样的,”香洗颦眉:“我以为他只是发脾气,雪绒锦嘛,我也会织。就想着帮他去补,正愣着,他夺过衣裳就丢进了烤九叶兰的香鼎里。我很害怕,吓得跪在地上哭,他气冲冲地进了卧房,这件衣裳很快就烧了起来,想捞都捞不及------“

“啊?那----”上官云凤惊愕地指着她臂上的衣裳:“那它怎么还在这儿?”

“我----我也正为这事害怕呀,”香洗努力咽了口唾水道:“过了一会儿,我想去把衣灰倒掉,站起来一看,香鼎里的火早熄了,却没有一丁点的衣灰,这件衣裳居然就好好地在那儿,我拿起衣裳来,香鼎底下还有一大束新鲜的九叶兰花!”

她越说越觉匪夷,脸上满是可怖的惘惑表情,急急将那件衣裳展开来道:“你看,就连划破的地方都找不到了,整件衣裳,就像是新的一样!”

“怎么会这样?”上官云凤痴愕道:“玄天界的衣裳,不用洗不用补,就用来烧的吗?”

香洗悚然摇头:“从没听说过!所以----我越想越觉得奇怪,也不敢去告诉令主和夫人------”

“什么事呀?”这时廊头突传来一个女子朗润威严的声音,上官云凤抬头望去,一个着了淡紫色琉金丝宽袖锦罗的妇人缓缓行来。高髻端秀,杏眼明柔,眉稍眼底蕴着天成的高贵。看她衣绣缁配,已非初嫁新妇,但观其面容却只有二十开外模样,竟让人猜不出年纪。

上官云凤每次见到她,心底都会不由生出一丝怯意,可每与之目光相接,又忍不住想与之亲近。

倪姬——杜圣心的结发妻子,人世最为神密强大的梦婵宫宫主。

“宫主。”云凤迎上去见了一礼。倪姬秀眉微蹙,竟似第一次见到她般上下打量她眉眼,许久方低低叹了口气,温婉的眼波中带着几许难掩的郁涩:“你来了?我正想着去找你,陪我一起吃晚饭吧。”她强撑起笑容,上前小心翼翼握住云凤的手。

云凤望着她越结越紧的眉,怔了。

香洗和几个侍女收拾完碗筷,送来了新鲜的果品糕点,侍茶的丫环在壁炉前沏起了香茗。屋里的气息恬静温馨,却始终交杂着一分疏离尴尬。

上官云凤局促地坐在团桌边,低低埋着脸。倪姬轻推了一盘枣泥糕到她面前,柔声道:“你只吃了这么一点饭,晚上会饿的。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云凤抬头来小心望向她,晗首笑道:“多谢宫主关心,我吃得很好。”她窘怯地笑着,自觉无言可续,笑容渐渐褪淡。倪姬收回目光,幽幽叹道:

“宫主,那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你以后就不要这么叫了,叫我姐姐吧!”

“姐-----姐姐?----”上官云凤蓦得抬起头,惊异地望着她的脸。倪姬靠近去,温柔地握住她的手轻轻揉捏:

“你不必害怕。天鹏说要与你成亲-------我---我是一定不会反对的。---以后,我们不就是一家人了吗?”她的笑容越来越晦涩生硬,满目尽现无奈和失落。

“成亲?”上官云凤惊道:“令主说要和我成亲?”

“怎么,他没跟你这么说吗?”倪姬望着她慌乱的表情心底微疑,口中试探道:“你和他有婚约,这次他带你回来,不就是为了和你成亲吗?”上官云凤摇头道:“没有,他什么也没和我说过。”

倪姬眼中闪过一丝狂喜,口中仍问道:“那你和他的婚约?----”

云凤不假思索道:“那只是我们用来气小流星的,作不得算的吧。”

“哦,是这样----”倪姬下意识地松开了云凤的手,心中想道:“既然天鹏什么都没说,我就且当什么都不知道好了。”她站起身来绕开去,面上已灿然笑道:“对不起,是我太多心了。”

上官云凤看着她似一只彩蝶般翩然离开,心中无由地一空,点头浅笑,表示理解。

毕竟,天底下没有哪个女人会真心愿意让别人分享她心爱的男人的。

“对了,玉婵她没事了吧?”云凤转过思绪问道。倪姬望向她一脸的恳切,知她真心关怀玉婵,心中欢喜,宽慰道:“放心吧,梦婵宫的医术独步天下,小婵的伤并无大碍,只要调理得当,伤口都不会留痕的呢。”

云凤支唔了一下道:“这么说来,令主已经给了她解药吗?”

“解药?什么解药?”

“令主说,他给小婵吃了一种叫‘长天一色红’的药。如果没有解药就会血流不止。”

“‘长天一色红’?---梦婵宫没有这样的药呀。”倪姬不解地皱眉沉吟:“不过,我好像在哪儿看到过有关这‘长天一色红’的记载,但它并不是一种药,而是一种花。”

“花?”上官云凤大感意外。

“对,传说此花,一千两百多年前与玄天界同生。无根无叶无茎无果,每隔120天开一次,瓣为双数萼为单数。花色红艳似血,花瓣上的纹理还会与人脉息一般的振动,极为珍罕。

此花食之无毒,但一有伤口便会血流不止,且疼痛难忍无药可医,直至流干最后一滴血为止,故而得名‘长天一色红’。只是传说,此花只在玄天界开了一次,就突然绝迹,再无出现。”

上官云凤呆怔了许久,面现不安失望之色,自语道:“这么说来,令主是利用小婵,给司马青云下了一个圈套。”

“圈套?”倪姬拧腰坐回桌边,饶有兴致地举头问道。

“司马青云答应跟着令主,为他效命,令主才拿解药给小婵止血。”

“怪不得……”倪姬不知何故,竟轻笑出声:“司马青云会那么服贴。”

“不知令主会怎般对待司马青云……”云凤没有发现倪姬的窃笑,煞是忧虑地叹息道。

“这我也不知道,天鹏做事总有他的道理,他不愿解释的话,你问他,他也会骗你。”倪姬舒了舒袖绉,淡笑道:“不过,我相信他对司马青云没有恶意,你放心吧。”

上官云凤忧心忡忡地摇头:“不,他和司马青云之间的仇恨太深,他是不会轻易放过司马青云的。”

倪姬眼中闪动着骄傲的神彩,点头道:“是为了司马青云杀我的事?小婵已经解释了,司马青云杀我,实则是为了保全我的名节,天鹏不会因此而记恨他的呀。”

数月前杜圣心因意外吸取了心砚大师和修罗神君的功力,以致走火入魔日正夜邪。白日时心境清正如圣,入夜却狂暴如邪神。

有一次日间,连小君前来试探,杜圣心得知自己前日晚间将开派祖师越老子打伤,兵行险着愿自缚双手负荆请罪,恐妻儿担惊阻拦,将倪姬母子三人点穴制住。

岂料无极门傀儡门主邱满升,久已觊觎倪姬容貌及梦婵宫势力,以为杜圣心此去必死,意图奸污倪姬以要挟控制梦婵宫。

那时节,司马青云与白玉婵已结情愫,唯恐倪姬醒后杀邱满升灭口,更怕因此丑事伤害玉婵,情急之下,将昏睡床上的倪姬一剑刺死,制成了一桩江湖奇案。

上官云凤望着倪姬沾沾自喜的天真模样,突然想起入夜为魔时的杜圣心在听闻倪姬的死讯时说“死了就死了”的冷漠神情,心底无由地为她叹了口气。继而道:

“不光是因为这样,在这之前,令主就已经对司马青云动了杀机!”

“哦?”倪姬侧头企望。

上官云凤站起身,思忆道:“这话,还要从十六年前说起。那时司马青云才刚出道,十五六岁的年纪,就已经闯下了‘江南公子,一剑翻天地’的名号,他约战无数剑法高手场场得胜,心气也便狂漫起来。他听说‘塞北一点红’岳雪梅前往阎罗谷寻仇,就半路拦截,想一试她天下第一的‘星云彩虹剑法’,结果---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岳雪梅?------岳雪梅前往九幽阎罗谷寻仇?找谁寻仇?”倪姬忽拧眉戳断了她的话。

上官云凤心头突震,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疏漏了在倪姬面前提及岳雪梅的错误,心下一时百味杂陈,嗫嚅半晌几番启唇却又说不出话来。

倪姬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面色即白又红,强笑着无意识地扯着自己袖口:“瞧我,还是放不下-----天鹏他毕竟----他和岳雪梅的事,我本就---”

“宫主,”上官云凤望着她想问又不敢问的凌乱忧虑,心中微苦,轻轻道:“岳雪梅,已经死了很多年---”

“你说什么?”倪姬惊窜而起:“岳雪梅死了?什么时候的事?她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