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叶穗把他拉到一边询问。
因为跑太快,杜三呼哧呼哧往外喷着白气,来不及平稳气息,欣喜的报告着此行收获。
“我今天跟赵树,东方他们出去,还没卖出几件假领子,就被人喊住,问有没有兴趣跟他们合作。”
“他们?谁?”
叶穗有点警惕。
先前卖假领子,是趁着棉二换购的便利,夹带私货来的,因为有棉二的介绍信,算是合理合法。
但是现在她离职了,杜三也不干了,这会再卖,就有些投机倒把的意思。
叶穗本来不想让他们冒险。
但杜三他们闲不住,说啥也要出去试试。
就是没想到,只出去半天,马上就新拓展了新的渠道。
只是生意来得太顺利,叶穗有点担心对方在钓鱼。
毕竟以前她也用过这一招。
“对方没明说,说是要老板过去,才有意向详谈,咱们快过去,别让人等着。”
叶穗心里有点不踏实,但看见杜三一脸胸有成竹,也不愿意浇他冷水。
跟她妈吱会一声后去见对方。
不过还是要做两手准备,喊来二妮,让她帮忙去找帮手来。
董二妮听完拍了下胸口,“交给我就对了!”
等她跑没影后,杜三也骑上自家自行车过来了,这两天她腿脚不利索。
出行全靠这车呢。
杜三技术还算可以,车子平缓行驶到市里唯一一家莫斯科餐厅,这个地方是中苏关系最好时,为了服务来这支援的苏联专家,特意建的。
大胆的涂色,别致的造型。
街上黑乎乎的电线杆上传出字正腔圆的广播声,红房子里则传出悠扬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曲调。
新旧交替,格格不入的存在,却在此刻寒秋的日子里,和谐地融合在一起。
谈事在这个地方谈。
着实有点兴师动众。
“你确定在这吗?”
她的假领子生意一件才几毛钱利润,来这个地方,有点过于高档吧?
“确定,确定,那负责人带我过来看过,我不可能弄错,你快进去,我就在外面等着。”
杜三不进去是怕丢人。
这是西餐,吃东西要用刀叉,还要讲餐桌礼仪,他一个泥腿子怕给叶穗丢人。
叶穗没往这方面考虑,想着他不进去也好,留在外面好当个照应,两人想法倒不谋而合。
刚一进去,服务员就引着她在餐厅穿梭。
看来有人提前打过招呼了。
等她到位置上,引入眼帘的,就是一个锃光瓦亮的脑门,看见她来了,合上菜单。
殷勤地帮她将椅子拉开。
“是你跟我谈生意?”
好哇,正愁没法报昨晚的仇,谁承想他倒按捺不住,自己先跳出来了。
“先坐,先坐!”
他做出怪异的绅士礼节,目光中带着慈爱跟客气,但在叶穗坐下的时候,他在叶穗刚站过的地方,深吸了口香气。
莫斯科餐厅是俄式西餐。
每客标准不同,有二块,三到五块,十块,二十各种等级,价格贵,但小资青年还是能消费得起。
不知道这个陈志国点了多贵的东西,竟然把他们跟其它的宾客全都隔开了。
桌子上放着红葡萄酒,水果,奶油点心,正中间位置,还摆着一束鲜花。
这是下了血本了。
“我听说,你跟姗姗有点矛盾?那丫头被我跟她妈宠坏了,嘴上不饶人,心眼是好的。”
心眼好?
是啊,在当父母的眼中,孩子就算犯了十恶不赦大罪,他们也能用轻飘飘几个字,搪塞过去。
“你是替她道歉?要是这样,那就没谈的必要了,告辞……”
叶穗本来就不想见他,油腻,奸诈。
看他两眼就要倒胃口。
“不愿提就不提了,我昨晚听说,你现在没工作了?姑娘家就该富养,作为赔礼道歉,这是我的心意,还得请你收下。”
他一直笑眯眯。
在话音刚落时,更是从对面推过来几张票,叶穗本以为是粮票之类的东西。
仔细一看,竟是“侨汇物资供应证”。
这玩意各直辖市、省、自治区都有类似的“侨汇券”,优待内容都是大同小异。
要知道侨汇人民币每十块,就配给工业券2张、副食券1张、粮票5斤、白糖半斤、食油二两、棉布二尺等等。
在这物资匮乏的岁月,尽管具有海外关系的侨眷们待遇不好,但当他们拿着侨汇券,走进特许的侨汇商店时。
又会吸引绝大多数的目光。
当他把这东西推来时,叶穗大致确定昨晚不是错觉,这人果然对她抱有不可言说的心思。
如果真是一个见识不多的姑娘。
见到这些稀罕东西,是不是又慌张,又有些小贪婪,毕竟侨汇券能买到的好东西,太多了。
警惕性高点的,男人可以说,这是替女儿的赔罪礼,顺利麻痹她。
有一就有二,当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逐渐被这些糖衣炮弹迷了眼。
再也离不开这些身外之物时,就会用女人最珍贵的东西交换。
这也是他的目的。
可惜,他太小看了自己。
叶穗把东西推回去,“这东西我不稀罕。”
地中海男人有些错愕,但这种神色一闪而过,他叹了口气,但很快又重振旗鼓。
毕竟征服一个带刺的玫瑰,更有成就感。
“那咱们就说正事,你现在全部收入,都仰仗假领子生意吧?你也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我下面的供销社,最近有心思进一批假领子,你正好有货源,咱们合作,双赢啊。
当然,有集体统一收购,价格会低点,但你不用担心,我还按照你现在的价格收购。
一个假领子,刨去人工原料这些成本,利润能有七毛吧?
想想,一天收你五百个,你拿到手多少?有三百五吧。”
他慢慢悠悠地倒了一杯红酒给她,跟成竹在胸的猎人一般,欣赏着她眼底的迟疑,犹豫。
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拒绝得了金钱诱惑。
一天三百五十块的利润,这个天文数字,是一个下矿工人,一整年,不休息,不请假的收入。
她无法抗拒的。
陈志国的手,慢慢的伸向对面那只素白细腻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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