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那禁军首领震惊的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边上传来一声嗤笑。
他转头便对上一双毫不掩饰恶意的凶眸:“算你走运。下次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什么走运?
禁军首领先是疑惑,然后忽然意识到什么。
不过他已经没什么机会去验证了,就这么被“请”了出去。
而直到踏出殿门,他背后都一直承受着一道饱含杀意的冰冷视线。
“容王,宫女在哪儿暂且不提!朕问你,盛美人的伤势你又怎么说!”
皇帝震怒的质疑唤回了萧胤寒的视线。
他脸上杀意甚至没有收敛,声音更是冰冷:“她活该!若不是有人拦着,她活不到现在!”
“你放肆!”
怀文帝气得直拍椅把,胸口传来一阵绞痛,脸色都变了。
“皇上,你没事吧?”
林昭仪站在边上原本只想当透明人的,此刻也不得不紧张起来。
“朕没事。”怀文帝慢慢的呼吸着,拍了拍了她的手。
萧胤寒原本踏出的脚步,闻言也停住了,只是紧皱的眉头却没有松开:
“父皇那么关心那个蠢货,不如先找个御医来看看自己,不然哪天她真的死了,您岂不是要心疼死。”
林昭仪替皇帝按摩胸口的动作一顿,嘴角抽了抽,这容王说话怎么如此别扭……
明明是关心皇上的话,却还能说的这么气人。
不过她只是在心底想一想,可不敢插手两父子间的事。
没看到最受宠的那位现在还躺在床上吗?
林昭仪原本以为皇上多少会有点不高兴的,结果错估了他对这位王爷的容忍度。
“朕就不明白了,盛美人只是一个小小的美人,你又何必一直和她过不去?”
怀文帝说这话时,语气中甚至带着几分无奈。
“为什么,父皇不是心知肚明吗?”
不孝子不愧是不孝子,明明亲爹都快被气死了,嘴上还是那么刻薄
“一个凭一张脸就想横行霸道扫除异己的贱婢,是对母妃最大的侮辱。”
林昭仪心狠狠一跳,恨不得立刻消失在这里。
即便早就知道盛美人是靠着一张和先贵妃长相相似的脸才宠冠后宫的,但没有人那么蠢敢当着和皇上说啊!
林昭仪的心苦得像吃了黄连,早知道这么危险,打死她也不来看这个“热闹”。
怀文帝同样呆住了,千般指责教训的话,在青年提到那个人时都被堵在了喉间。
“那样一个赝品、冒牌货,也敢欺负我母妃的儿媳妇,父皇就不怕母妃在天有灵全都看在眼底吗!”
怀文帝的脸煞白一片,手掌猛地握紧,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了。
是啊,他光顾着为盛美人出气,却忘了被她欺负的人是她的儿媳啊。
他的玉儿那么善良,若是知道了,一定会难过的。
一瞬间,怀文帝被浓浓愧疚后悔笼罩,甚至想要狠狠责罚那个“罪魁祸首”。
如同皇帝知道如何拿捏萧胤寒的软肋一样,他同样知道他这位虚伪的父皇最在意什么。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质疑他对他母妃的爱。
呵,爱。
萧胤寒掩下眼底浓浓的讽刺,说出了最后一句:
“这只会让我觉得,母妃当年做的没错,她就不该……”
“萧胤寒,你住嘴!”
怀文帝厉声打断萧胤寒的话,双眼猩红,瞪他好似瞪一个仇人:
“若你不是朕和玉儿的儿子,朕一定废了你!”
殿中的时间仿佛一瞬间静止了,被迫“观赏”这场父子骂战的宫人们已经在思考自己的坟地应该选在哪里了。
就冲这么一句话,皇上还会留他们活着吗?
会吗?不会吗?会吗?……
被宫女扶着才刚走到门口的盛美人一来就听到最后这句话,原本死气沉沉的眸子里仿佛瞬间注入了新的活力。
废了容王?
皇上要为她废了容王!
“娘娘小……”宫女的“心”子没有说出口,就被突然充满活力的盛美人一把推开。
“皇上,求您替臣妾做主啊……”
盛美人跌跌撞撞地冲到了凉殿中,然后“啪”一下就跌伏在皇帝面前。
“臣妾的手再也不能用了,臣妾好疼啊,”
盛美人的嗓子坏了,只能用气音声泪俱下的哀求着:“求您为妾身做主啊……”
虽然她哭的悲痛欲绝,可那一张脸却梨花带雨如雾含露。
盛美人素来知道皇上对i自己这张脸没有什么抵抗力,只要她哭,就能不得到她想要的。
因为他曾经亲口说过,她要她这张脸上永远只有笑容,没有眼泪。
这些年来,他一直信守承诺,即便在冷宫中,也不曾委屈她半分。
所以她坚信,只要她哭,狠狠的哭,皇上一定会废了这个凶手的!
“皇上……”
盛美人哀哀戚戚的哭着,却没有发现以往会第一时间过来扶她起来的皇上,这次竟动也没动,看她的目光更是前所以为的深沉复杂。
直到耳边响起一道毫不掩饰的嗤笑。
萧胤寒“呵”了一声,那充满讥讽的眼神,简直让怀文帝的脸都要烧起来了,仿佛在对他说:“你看吧,我说的没错吧?”
怀文帝忍无可忍:“闭嘴,不许哭了!”
正在痛哭的盛美人一滞,漂亮的脸上还带着泪水,表情却有些茫然。
皇上刚刚,是在对她发火吗?
怀文帝则第一次认真看着面前的女子。
当初第一眼见到她时,因为她的容貌和玉儿像有多么高兴,现在就有多么恶心。
他容忍她在后宫嚣张猖狂,不可一世,只唯独一个要求:不许她去招惹容王。
可为什么,她就是这么愚蠢呢?
容王说的没错,这样一个又蠢又毒的女人,不配和她的玉儿相提并论,即便是替身也不配。
更何况……
怀文帝轻轻呼吸了一下身边熟悉的香味,再睁开眼,眼神一片冰冷:“盛美人御前失仪,剥夺封号,囚禁燕山行宫,今生不得踏出殿门一步。”
一句话,将帝王的冷血无情展露无遗。
而他话中的女主角却睁着一双哭肿的眼睛,十分不解,仿佛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直到宫人进来将她拖走,盛美人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开始发疯似的挣扎起来。
“皇上、皇上……”
不过没喊两句就被宫人堵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了。
直到被拖出殿门,盛美人都想不明白,皇上不是说要为她废了容王吗?为什么她出来哭诉,却要将她囚禁呢?
她不服,她不服啊……
后一步没有及时跟上的宫女用双手捂住嘴巴,眼底是掩不住的震惊惶恐。
美人被抓走了,被抓住了……
她刚刚还为了她向皇上说容王的坏话,她不会有事吧?
而宫门口,匆匆赶来的月南挽正好看到盛美人被拖走的这一幕。
她同样震惊的站在那里,直到人离开了才将目光看向那又重新关闭的殿门。
不是说盛美人很受宠吗?不是说容王欺人在先吗?
为什么现在苦主先被拿下了?
第一次,月南挽那么真切的理解了她的丞相父亲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只要容王还活着,他就永远是他的第一人选。”
少女的身子开始微微颤抖起来,眼底出现压抑不住的光芒。
若是真的,若这是真的……
“小姐,你没事吧?”
边上的婢女以为她被吓到了,忙关心道。
可月南挽却没有半点反应,她被自己的想象震撼了。
原本她对嫁给容王只当做家族任务完成而已,成与不成都可以,成了,当她回报父母的养育之恩,家族的培养之恩;不成,她还有机会嫁给自己的心上人……
可是现在……
想到刚刚离开那狼狈不堪的绝色女子,宠冠后宫,让四妃畏惧的女子都能因为皇帝一句话被贬入冷宫,可见女子的地位有多低。
既然都不好过,为什么她不做女子中最高贵的那位呢?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要她成为了他的妻子……
越是想象,她的心也跟着颤抖起来,是兴奋。
“回去!”
月南挽猛地转身,大步往前走去,甚至少了几分女子的娇羞娴雅。
“回去休息了吗?那奴婢……”
“不是。”她十分强硬的打断她:“去容王的别苑,我想看一看今日掀起事端的女子。”
婢女睁大眼睛,有些惊讶,她觉得,小姐和刚刚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
“朕这样处置,你可满意了?”
皇帝的话一出来,边上的林昭仪忍不住咂舌。
您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你是君王,是父亲,做事何必需要儿子的认同呢?
可偏偏,这位爷还不领情:“命令是父皇自己下的,与我无关。”
怀文帝:……
其余人:……
很好,真不愧是你啊容王殿下!
怀文帝被逆子这么一气,反而没那么难受了。
他挥了挥手:“都下去吧。”
殿中的宫人鱼贯退下,林昭仪也起身,不过离开时,她忍不住用余光看了一眼那道挺拔笔直的声音。
刚刚就连和容王争执贵妃,处置盛美人皇上都没有让她们退下,接下来要说的事,恐怕不简单……
不过林昭仪素来是识趣的人,不该她管的事,她绝不多管。
正好皇上在忙,她得回去找海棠,告诉她香丸真的有用,让她为她多准备一点!
等到她事成之后,一定不会亏待她的!
一出殿门,林昭仪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期待之色。
-
怀文帝看着面前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第一次有些后悔用那样的方法来教育他。
他不但成长比他想得更好,甚至有些“好”过头了!
他期望他对外人冷酷无情,却要对宗室宽容大度,维护好祖宗家业。
而不是现在这般,对所有人,甚至他这个当父皇的都入秋风扫落叶般无情。
“到行宫的第一场宴会定在后日,到时你的王叔兄弟们都会参加,到时宴会上,朕会做主,替你们缓和关系,你最好……”
“父皇不必费那个心思了,我和宗室之间的关系永远不可能缓和。”
逆子一开口就是气死人不偿命,怀文帝觉得自己胸口又在疼了。、
可他并不愿意显露出来,让萧胤寒以为他在装可怜。
“那你想要如何?一个人单打独斗吗?”怀文帝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就连老六都知道要交好宗室,维护关系,你呢?你知道什么?”
萧胤寒:“我知道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放肆!”怀文帝一个杯子砸过了过去。
从来只有他砸别人,第一次被别人砸的萧胤寒:……
“你看看你自己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你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留恋的人了吗?你做事如此激情,不顾宗亲之情,你让朕怎么放心将皇位交给你!”
萧胤寒硬邦邦的开口:“父皇刚刚不是觉得老六不错吗,那就交给他吧。”
-
“阿嚏阿嚏阿嚏!”
一连打了三个喷嚏,六皇子脸都黑了:“哪个王八蛋在骂本皇子!”
边上的侍妾忙用丝巾替他擦拭脸蛋,娇娇软软的开口:“那肯定是一些嫉妒殿下的废物~”
“有道理,”六皇子赞同的点点头,凑过去:“来,让本殿下尝一尝,这张小嘴怎么这么甜……”
“讨厌啦~”
怀文帝又一次深深的呼吸着,看着青年的目光格外的复杂。
换成其他任何一个皇子,听到他这话,恐怕早就跪地谢恩了,只有这小子,永远一副不把一切放在眼底的模样。
为了他要做的事,就算皇位都不稀罕。
可就是因为他这种性子,他就从来没想过要传给别人……
“滚出去,朕不想再看到你!”
皇帝闭着眼睛大骂,他再不走,他真的要被气死了。
“儿臣遵命。”
被叫滚,萧胤寒倒是应的很快了。
说完转身就走,刚刚的话并不全是真话,他对这个世界是没什么留恋,可是现在的他却有急着想要见的人。
都离开这么久了,棠棠一定很害怕。
也不知道顺子那个蠢货有没有叫御医去替她看伤。
他走的太快,以至于没有看到身后的皇帝在他离开后,陡然颓下的身子。
“皇上,您没事吧?快,吃药。”
怀文帝摇摇头,眼睛依旧盯着青年离开的方向:
“如今尚且有朕替他顶着压力,若是哪日朕不在了,他这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