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棠！”
萧胤寒猛地惊醒，手往旁边抹去却扑了个空。
他睁开的眼中睡意尽消，只余下满目骇然……
外面守夜的刘公公听到房中的动静，下意识想进去，却在听清主子叫的内容后猛地顿住。
咱就说，这次是非进去不可吗？
刘公公犹豫了，他还是很惜命的。
他大着胆子又等了一会儿，发现里面没有声音后，又默默收回了腿。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老天爷都说别去了，那他就不去了。
今夜有暗淡的月色，床帘未曾放下，萧胤寒睁着眼睛望着空旷的床顶，心中如荒原般空寂。
你会理解我的对不对？
我只有你。
刀刻般的五官依旧平静，可垂在身旁青筋暴起的手臂才真正能体现他此刻的心情。
你一定会体谅我的，一定会的。
他无声地说着，枕边那封是从宫中递出的信，已经放了两日了，他却一直没有打开。
有收拾房间的婢女不小心碰到，差点被他下令乱棍打死，最后还是刘公公一句“替侧妃娘娘祈福”，保住了婢女的命。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受了罚，从此只能去外院干粗活。
萧胤寒想看，却不敢看。
他怕自己看了会心软，会不顾一切的将人带回来。
所以即便想得要死，他还是逼着自己硬下心肠不管不问。
他低下头，将脸压入柔软的枕上，上面还残留着少女身上的馨香，那么温柔，却又那么心疼。
你说过的，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陪着我。我当真了。
-
“这是早、早膳……”
小宫女今天穿的是绿色的宫装，眼下有些青黑，表情依旧是可怜兮兮的。
她满是期待的看着送上来的膳食，让人不忍心拒绝。
【她昨晚守了一夜，很怕宿主再出事。】系统又在耳边小心逼逼了。
姜棠抬眸扫了一眼今日的膳食，别说，比如昨日的简直丰盛的让人惊叹。
系统也注意到了：【这些都是宿主爱吃的！倒是用心了……】
它顿了一下，音量小了点：【能安排的这么准确，是男主那边……】
“用心吗？”
姜棠似乎轻笑了一下，反问系统：“我被关在这里几天了？”
系统：【四天吧。】
“是啊，都四天了，他还没死，这算什么用心呢？”
系统：？？？
这话它没法回……
姜棠半天没动，以为她又不愿意吃了，珠儿表情瞬间黯淡了许多。
“我去和嬷嬷说再换别的菜试试……”
“不用了。”
姜棠开口阻止了她，声音轻柔悦耳：“这些就很好了。”
珠儿眼睛一亮，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得知姜棠终于肯吃东西了，年嬷嬷差点没烧香还愿。
就在早上，那边又来人提醒了。
虽然还不知道这位身份是谁，但是……是她惹不起的就是了。
刚刚打扫完冷宫的翠荷走出来正好听到珠儿的话，身子一晃，忙又退了回去。
她才不要再被嬷嬷抓住。
不过那个女人竟然肯吃东西了……
“嬷嬷说，你、你若是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尽可以说出来，会进来满足你的。”
似乎察觉到姜棠对珠儿有些心软好说话，所以接下来两日都是珠儿来照顾姜棠，年嬷嬷没有再出现。
姜棠对此似乎没什么意义，但面对珠儿的询问，她也没有回答就是了。
高御医是第三日来复诊的，当走进房中的那一刻，凉爽的空气扑面而来，一瞬间带走了他身上的热气。
然后他就诧异的发现，三日不见，这里根本就变了一个地方！
居然连冰鉴都有了，还有水果，啊这……
即便面上不显，可走进来的那一刻，他人都是飘的。
不是吧，不会吧……虽然侧妃娘娘长的美但也不至于让……
王爷那爆脾气，真的能忍的吗？
“我替您把脉。”
他恭敬地开口。
姜棠到没有刻意找茬，而是安静地伸出了手。
这一日，年嬷嬷倒是出现了，同样是担心这位的身子。
原本以为姜棠很难相处，但是几日下来，除了之前发病之外，她都不说话，安静吃饭喝药，若不是连着送来的好东西，根本让人意识不到这里有人！
“还是老样子，心平气和的养着，好好吃饭休息便是。”
高御医收回了手，姜侧妃的身子一如既往的，除了养还是养。
直到他走，姜棠也不曾给他一个眼神，仿佛当他不存在。
不过高御医却不忘再次提醒年嬷嬷：“这位……身子骨弱，受不得气的，心情好比什么灵丹妙药都有用，所以……”
听着御医的交代，年嬷嬷的笑容都快僵了。
早知道是这么个祖宗，那日她说什么也不会主动贴上去的！
不够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她不满，也只能忍着。
随着御医的离开，房门再次被合上，房间里就只剩下姜棠一人了。
【宿主，查到了！】
系统有些激动的道：【男主这几日确实一直有动作。五皇子证据确凿，要被抄家判处流放。然后借着他，又拔出萝卜带出泥，查到了与他交往深的其他宗室成员。男主的目标好像就在于此，他虽然自己没有动手，却一直让人盯着宗室在调查。大理寺那边这次也没有放松，一直咬的很紧。】
【哦对，那日在宫宴上举报五皇子的那个管家你猜怎么着？】系统说道这里有点幸灾乐祸：【他是男主安排的人！真没想到啊，男主看着那么无脑，居然那么早就未雨绸缪了。】
【还有颜家，颜老板被判处斩首，秋后执行，颜觅儿倒是一直被关在大理寺……】
系统说了好多最近外界的消息，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所以男主一开始的目标，其实不是自己撞上来的五皇子，而是……宗室？】
这个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让一人一统安静了许久，没人说话。
姜棠却想到原着中关于宗室的一些剧情：
瑜贵妃的死似乎和宗室有关，萧胤寒一直对他们深恶痛绝，一直和宗室作对。等他成功登基后，更是将整个宗室几乎屠光，这也是他暴虐名声中最为血腥的一笔，丝毫没有“亲亲之爱”。
又过了一会儿，是姜棠先开的口：“他这么疯，皇帝没有阻止？”
原着中，怀文帝一直是个老好人形象，在宗室和男主之间和稀泥。
但也因为他的优柔寡断，死了更多无辜的人，最后谁也没有保住，还被最疼爱的儿子活活气
萧胤寒之所以和他决裂，也是因为怀文帝疯狂维护宗室，死。
而目前看来，明显还没有到他放弃宗室才对。
【不知道为什么……皇帝没有阻拦男主。】
系统又搜索了一圈，确定皇帝没出手，才回道。
“没阻拦？”
姜棠重复了一句，一顿，忽然笑了一下，清冷自嘲：“原来如此啊。”
短短几日，她瘦了许多，颇有种弱不胜衣的纤美破碎感。
【宿主怎么了？】系统不懂就问。
姜棠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它：“你觉得怀文帝疼萧胤寒吗？”
咦，这个问题？
【当然疼啊。】只要眼睛没瞎的都知道皇帝最偏心男主了。
虽然皇帝一直自称是因为萧胤寒失去了母妃，所以才特别偏心他，这其中也有弥补的意思。
“是啊，因为他娘死了，所以努力想要弥补。那若是再害他失去唯一的‘爱人’呢？”
【这个……】
系统还没人工智能到能彻底理解人类复杂感情的地步，不是很能理解姜棠的问题。
正想多问一句，就听到少女轻轻的一句：“原来，我也只是他赌桌上的筹码啊……”
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欢她，甚至是“爱”她。
这也吻合了从一开始他给她的条件：假装成他的宠妾，迷惑世人。
目前看来，萧胤寒的计划很成功了。
皇帝相信了，所以他在宫宴后试图用她的命阻拦他调查真相。
他拒绝了，所以她“死”了。
而因为她的“死”，皇帝看似成功，却又因为又一次伤了儿子的心，所以感到指着愧疚。
在这之前，萧胤寒之所以不能收拾宗室，最大的阻碍就是皇帝的维护。
之前萧胤寒被宗室买凶刺杀差点丧命皇帝就够心疼，如今重翻旧账，再加上他有愧在先……
或许还有……
【或许还有什么？】系统很尽职地的问道，整个统却已经快山呼海啸了。
不是吧，不会吧，不可能吧！
男主那个胸（肌）大无脑的家伙，能提前想到这么多？
还把宿主都设计进去了？
不信不信绝对不信！
“或许还有几分对我的保护吧。”姜棠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说是这么说，她心中其实已经基本确定了。
萧胤寒对付宗室的心从一而终，从她们认识到现在从未改变过。
只是因为中间他的可以示弱、松懈，让她以为他没有行动，迷惑的不仅是其他人，也包括了她。
而如今，借着颜家案重翻旧账，借着皇帝的愧疚之心，他一定会抓住机会快速出击狠狠重创宗室。
他似乎抱着鱼死网破的心去对付别人，别人又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既然大家都亮剑了，那么这个时候，她这个“软肋”就变得显眼起来了。
与其将她留在身边保护，不如将她丢给皇帝。
所以这次冷宫之行，说是囚禁，但反过来何尝没有保护的意思呢？
系统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若真是如此……
男主藏的未免也太深了吧？
他真的像看上去那么简单吗啊啊啊啊啊？
最后的答案是从高御医口中证实的。
“京中这几日流窜来了一伙悍匪，一路烧杀抢掠，杀人越货，犯下无数凶案。说是容王府的马车都被他们劫掠了……”
还有马车上那位美若天仙的侧妃娘娘也因此丧命了。
高御医话说的委婉，但还是将情况告诉了姜棠。
他趁着把脉悄悄窥探了女子的神情，若不是他在替人把脉看病，恐怕他也会信。
忽然，一直无动于衷的少女抬眸朝他看来，就一眼，差点没让高御医把心脏给吓出来。
他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姜棠却又移开了。
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遗憾，把完脉的高御医站起身来，准备告辞了。
“按时服药即可，若是可以，到院中走动一下也对身子有好处。”
说完这句，高御医就打算和之前一样直觉离开了。
反正这么久了，除了刚刚那么个问题，这位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谁知他提着医箱刚要走，就听到一道轻柔悦耳的声音响起：“高御医，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高御医一愣，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可以。”
等等，他说了什么？
点完头他还没来得及后悔，就见一直神色惘思的美人对他轻轻一笑……
-
萧胤寒带着满身血腥味从地牢中走了出来，若不是穿着黑色的外袍，此刻他身上的血色不知会吓死路过的多少下人。
按照大梁律法，仆告主乃是死罪，更何况要告发的是皇室子弟。
正常情况下，那些仆人宁愿自己死了，也不会背叛。
不过这其中，不包括屈打成招、重刑加身。
当刑法够重的时候，管你是亲娘老子还是天皇老子，很多人只求速死，哪里还有隐瞒。
而萧胤寒今日审问的，除了他好皇叔的忠仆外，还有一个别人意想不到的人。
顺子跟在王爷身后，同样面容冷峻，不可亲近。
外界都传王爷失了圣宠，被皇上下旨不得入宫，说王爷的好日子到头了。
鬼知道真相其实是，皇上不想再管王爷干的“荒唐事”了，所以直接不许人进宫。
而没了皇上的阻挠，不过半月功夫，他们取得的进展之多，简直超过过往数年。
宗室的那些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临近，一个个风声鹤唳，紧张抱团，可没了皇上的阻拦，谁又能拦得住下决心要搞事的王爷呢？
不，其实还有一个人的，但是……
“下去。”
萧胤寒一抬手，跟在身后的护卫尽数退下。
在他面前，又是一封从宫中送来的信。
他擦手的手帕倏的握紧，眼神变得幽暗。
刘公公站在边上悄悄看着：这都第几封了。这次，王爷会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