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供上说你主动示好老五,想要求他庇佑?”
男人冰冷讥诮的嗓音听得颜老板头皮发麻。
他不想说话,好似一条死狗将脸埋到地上,呼吸间全是地牢潮湿腥臭的气味。
可这模样并没有换来任何的同情,萧胤寒只是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手指轻抬:“告诉他,他被抓之后受到了怎样的‘庇护’。”
颜老板直觉容王这话有些不对,可是他还是不想抬头。
受到指示的安鹤上前一步用平静的口吻讲述:“颜家在京中新开的店铺被尽数查封,店中的钱也被人以‘颜老板’的名义提前取走。”
颜老板一僵,终于抬起头,眼神平静而绝望,在他被抓走的那一天就已经做好了这种心里准备。
辛苦半生却为他人做嫁衣,这是颜江河看不起眼沧海的,可是最终,他还是被迫走上了同样的路。
萧胤寒却淡淡道:“钱财不过是小事,相信颜老板不会太在意的。”
颜老板:?
就在他脑袋僵硬几乎转不过来弯的时候,安鹤的声音又响起了,这一次的话却是直接让颜老板整个人差点炸开:
“在你被王爷抓来刑部的当天晚上,你府中上下三十口全部被人毒杀,无一活口。”
“什么?”
颜老板终于露出了今日第二个激动的表情了,瞪着面前二人简直目眦欲裂。
萧胤寒偏头妖孽般笑了一下,说的话却毫不客气:“与虎谋皮,自找死路!”
颜老板以自己所剩不多的理智艰难的得出答案:“王爷的意思是,杀人者是、是……五皇子?”
萧胤寒没说话,回答的是安鹤,他冷笑一声:“不然呢?王爷都光明正大抓了你了,还用得着毒杀你全家?”
看到颜老板露出震痛、愤怒、绝望的表情,心情一直不爽的萧胤寒终于满意了。
阴暗恐怖的天牢中,他在笑,他在哭嚎,画面怎么看怎么让人毛骨悚然,浑身不舒服。
跟在身后听完全过程的两个护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到了相似的绝望:
不愧是王爷啊,论折磨人,他们拍马也跟不上。
原本就不想活的颜老板,再一次接受心理伤害,这一次彻底崩溃了。
他伏地哀嚎痛哭,那架势比安鹤上刑时候更加绝望。
不过对于残暴的某王爷来说,对方越痛哭绝望,他越是满意舒服。
直到——
“王爷,王府来了人要见您。”
两个官兵匆匆进来通报,暂时打断某人的乐子。
直到听完对方的话,他脸色微变,直接起身往外走去。
“王爷要去哪儿?”
安鹤的声音响起,地上的哭声小了一点,不过暂时没人发现。
-
“见过王爷!”
出去一看,来的竟然是顺子。
“四表哥!”
而顺子边上站的,可不就是许久不见的颜觅儿么?
看到萧胤寒后,原本不高兴的颜觅儿瞬间开心起来,连带着对姜棠的愤怒都少了不少。
她想要靠近萧胤寒,可才一动就被身边护卫面无表情的拦住,徒留她在原地气得跳脚。
“怎么回事?”
萧胤寒只扫了一眼颜觅儿就收回视线,似乎只当她是突然多出来的木头桩子。
“有人溜进王府想要带走颜小姐,被府里的人及时发现拦住了。棠主子知道后,说你王爷可能会需要颜小姐的帮助,就让属下将人带来了。”
顺子原本只是平铺直述的讲了一下事情经过,谁知说到一半就收到自家王爷堪比死神的恐怖目光,他的脑子忽然空白,声音卡顿,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可偏偏,萧胤寒只是看着他,没有收回也没有说话,身上的冷意甚至越来越大。
顺子:……忽然有点慌了。
原本以为只是一点小事,怎么王爷的表情让我觉得我该去死才对?
“在王府里?”终于,萧胤寒开口了,却更让害怕了。
“对!”
顺子快速说完,又停下:“但是来的是死士,已经死了。只带来了尸体。”
他说道尸体时,身后的颜觅儿脸上明显闪过厌恶又恐惧的眼神。
“四表哥,你要为我做主啊,我明明乖乖在房间里等你回来的,结果谁知道忽然就来了两个人要带我走,还说是来救我的。”
颜觅儿见缝插针的开始诉苦撒娇,试图用自己的“委屈”勾起萧胤寒的同情心。
不过很明显的,她的算盘落空了。
“我是问你,她已经回府了?”
原本以为王爷是因为王府看管不利让刺客奸细又进来而生气的顺子,听到他压抑怒意的话时,有一瞬间的懵。
他?她?
他终于回过神来:“回王爷,棠主子已经回府了。”
果然,提到姜棠,刚刚还神情恐怖冰冷的男人稍微收敛了一点:“然后呢?除了这个女人,她还说了什么?”
萧胤寒终于把话说完了,顺子却更慌了。
他有点明白了,王爷根本不在意颜觅儿有没有遇刺,或者背后凶手又做了什么。
比起这些,他好像更在意棠主子有没有说别的。
那王爷是想听什么呢?
顺子难得聪明一回,但可惜聪明的不多。
“回王爷,没了。”
厅中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安静下来,就连边上站着的官兵都无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萧胤寒刚刚柔和的目光瞬间又变得暴戾:“滚!”
顺子一惊,哪里还敢停留:“是!”
只是屁滚尿流离开前,他心中还有个小小疑问:王爷不是和棠主子才分开吗,怎么又生气了?
真是……喜怒无常的混蛋啊!
王爷一发火,周边的经历过他洗礼的官兵们连带着皮都绷紧了几分,一个个的身子站的比刚才更加端正了,表情也更加严肃庄重。
生怕一个小差错就被王爷抓住,然后怎么死都不知道。
“四表哥我……”
颜觅儿原本以为顺子走了,自己终于有机会接近表哥了。结果谁知即便是她,在对上男人那恐怖冰冷的目光时,还是心中一跳,不可避免的产生的恐惧之心。
她站在原地,明明是想对四表哥露出微笑的,可不知为什么,她有点笑不出来……
心中的烦躁不爽慢慢平静后,萧胤寒看着不远处的粉衣少女,目光渐渐变得深沉。
他不得不承认,这世上最懂他心思的果然只有他的棠棠。
就在颜觅儿说服自己打算“勇敢”一点的时候,男人忽然开口:
“送她进去见她爹。”
她爹?
颜觅儿一愣,心底忽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安……
-
风吹过窗框,吹动桌面上的宣纸发出“哗哗”的声响。
站在书案前提笔挥毫的少女素色的裙衫被风吹动,陪着她纤细绝美的身姿仿佛下一刻就要乘风而去。
姜棠正在埋头练字,看似专注认真行云流水,实际笔锋却虚浮,就仿佛她此刻不平静的心湖。
明明手眼都在动,可她却还是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刚才的对话:
“刘公公,我今日惹了王爷不高兴,你觉得该怎么做才能哄好他?”
“这……可否问一下侧妃娘娘所谓何事?”
从姜棠接下圣旨的那一刻起,身份变了,下人们的称呼也跟着变了。
“……我不知道。王爷没有说,便气冲冲的离开了。”姜棠垂下眼眸,有些话并不那么好说。
她的话让刘公公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一声叹息,苦笑道:“娘娘是在为难老奴了。王爷他从来就是个有仇当场报的,只会让别人生气……”
姜棠忽然顿住,笔尖浓墨坠落,瞬间在纸上泅染开来。
“忍耐……这个词和咱王爷就没什么关系啊,你能说不?”
老太监的话言犹在耳,姜棠眼前浮现的却是男人压着怒意负气离开的模样。
是啊,谁都知道桀骜嚣张的容王殿下,是不懂什么叫忍气吞声的。
可偏偏,他今日就是忍了。
即便没有人提醒她,姜棠也知道,他匆匆离开是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脾气会伤到她。
“…他变得不像他了。”
风吟似的女声轻轻响起,一旁伺候的春杏忍不住抬眸朝姜棠看过去。
今日主子被封侧妃是多惊喜、多值得庆贺的事啊?
可是回来却没有了王爷陪伴。
两人一起出门,最后主子一个人回来。
回来之后,还把所有接到消息来祝贺她的后院女子都拒了,自己关起门来练字。
这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也因此,她一反常态的做法让目睹的下人们不由的担心:主子不会是和王爷闹矛盾了吧?
春杏很想关心姜棠,可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怕一个说不对,会惹主子伤心。
可事实却是,姜棠纠结一会儿,忽然就不再去想了。
她将手中笔一丢,柔声开口:“去叫管家过来一趟,我有事要同他说。”
春杏:!!!
果然和王爷的矛盾闹得有点大啊!
虽然心中不安担忧,但该做的事还是要先做完才行。
-
很快,收到消息的管家放下手中的事务匆匆赶了过来:
“老奴见过侧妃娘娘。”
“管家起身吧。”
姜棠一抬手,立刻有下人过去壮管家扶了起来。
“其实今日是有点儿事要麻烦管家你……”
随着姜棠将话说完,管家原本诚惶诚恐的表情渐渐化作了惊讶、诧异,茫然,震惊……
“您可听明白了?”
主座上平静柔美的声音响起,管家似乎重锤瞬间敲醒过来。
“明白,明白的。”他点头认下。
姜棠轻轻一笑,抬手,很快有婢女送来一个盒子。
“那接下来的事,就麻烦您了。”
“不、不敢,能为棠、侧妃娘娘做事是奴才我的荣幸。”
管家忙不迭认下,接过那盒子时,只觉得手中一沉,不禁叹道:这得有多少啊……
“那老奴这就去安排了?”
“去吧,”
姜棠摆了摆手,老管家带着人转身来看。
只是直到从主院出来,他人看着平静沉稳,其实劳资都是晕乎乎的。
毕竟谁能想到,侧妃娘娘将他叫来,竟然是要为后院女子们改善一下生活?
按规矩,姜棠晋升为侧妃了,是该在府中宴请众女的。
可是出于某种心思,她并不打算办宴会,而是直接出钱,将这个“与民同乐”落到了实处。
之前一些她们求来,她却没有权利处置的事,这一次直接就通过。
然后还自己出银子,为府中下人还有侍妾们加了菜,也算是庆祝了。
后院的众侍妾们原本因为上门祝贺被姜棠句句而人心惶惶,结果紧跟着就收到了回礼,她们都呆了。
“别说,这位新侧妃娘娘人还怪好的咧。”
“她不是一直挺好的吗?每个月一次的大夫问诊,就是侧妃娘娘管事儿之后才安排的吧?若不是她,我都不知道自己……”
“确实,她人一直挺好的……有了她之后,我们生活都改善了好多,不用花那么多银子都能吃饱饭了。”
“有她安抚王爷,府里也很少死人了……如果她能当王妃也不是不行……”
姜棠这一操作,虽然没有露脸,但又一次在王府中刷了一波好感。
她其实也没想别人记她的好,只是习惯性的,自己有肉,也要让人喝点汤,才不至于将矛盾激化。
虽然萧胤寒从没把后院女子放在眼底,但人在后院一天就没必要把关系处的太死,谁知道万一哪天能用上呢?
一点小恩小惠就能解决的隐患,就没有必要太吝啬。
也因此,相比于某王爷,她在王府的名声和人缘那可就太好啦。
甚至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的名声已经通过她们传到了外面。
连没见过她的人都知道:容王的这位姜侧妃虽然出身卑微,却是难得的大气周到,从不恃宠而骄,对待后院女子也是宽和大度,配得上皇上所赐的“蕙质兰心贤良淑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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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按着姜棠的要求去安排了。
一切安排好再来回话已经是傍晚了,不出意外的,姜棠又收到一堆感谢加回礼。
她抬头看着渐渐暗淡的天色,晚膳已经过了,可萧胤寒还没有回来。
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其实对姜棠来说,想要哄好他是轻而易举的事,她太了解他的喜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