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计划,脱欢明显还是不太放心的。不过,郭康倒是对此有些希望,觉得可以试一试。
“我们现在也需要给大家多画一点饼,拉更多人参与进我们的事业来。”他解释道:“至于能不能实现……有时候只要拉到足够的人,就能实现一大半了。”
“而想要让更多的人认可我们,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寻找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共同目标。咱们这边不比中原,事情有时就是这么简单。”
“你要觉得没问题,那就试试。”脱欢最后还是说道:“反正也没什么后果……”
“这种事情,顺路搞一搞就行了,不会占用什么资源的,甚至还能倒赚一点,白嫖一些人力物力呢。”郭康解释道:“我之前就说过吧,埃及那边,之所以总是动乱,其实就是因为马穆鲁克也是过剩的。”
“这是怎么说”脱欢问。
“比如中原那边,官吏大臣总是在党争、攻讦,不是因为天性如此,而是因为想进步的人实在太多了。党争只是清除过多竞争者的手段,并不是目标。”郭康举例说道:“而欧洲的贵族就不会‘一朝天子一朝臣’,有些职位,至今还是世卿世禄。因为哪怕国王换来换去,能帮助统治的贵族也很有限,没有什么好选的。所以,在这边,这种情况就不怎么常见。”
“法国被人打残之前,是欧洲乃至我们之外的整个地中海世界,最强大、中央集权程度最高的国家。他们那边,国王经常信任‘小人’,招揽那些无业游荡的贵族次子,组成亲信军队。还喜欢提拔一些处于自己身边,位置重要但身份不高的,乃至利用仆人和妇人来建立人脉网,招揽人才。这个统治方法,仔细研究下,是不是很面熟”
“你看,这不就是商周的水平么。商末就能见到这种手段了。这都多少年了。”他一摊手:“所以,两边的情况差距实在太大,没办法直接对比的。他们这边,大臣相互的竞争,也是诸侯的兼并和反兼并,而不是这种模式了。”
“这么说的话……”脱欢想了想:“我历史不好,不太熟悉这么久远的时代。不过感觉上来说,差距不小也是确实存在的。那这种状况,和我们现在的处境,有什么关系呢”
“有这种情况出现,说明我们很难直接招揽到能够管理国家的高级人才。至少,是很难从民间直接得到了。”郭康说:“你看,老吴王能收集一堆民间能人,虽然小朱天天自谦,说都是些鸡鸣狗盗之徒,但实际上,里头能打的人,我看是不少的。不过另一方面来说,这里头要找到治国的人才,却挺困难。”
“这也是欧洲常态吧。”脱欢说:“认真讲的话,他们这边也不是没有能打的人,经常有善战的猛士冒出来,砍出惊人的交换比;有时也会出现名将胚子,打出让人眼前一亮的战例。这些人,如果给他们成长的环境,未必比中原弱势。但是,你看这边,有因为执政能力出彩而成名的人么”
“这也没办法吧。军事上的事情,底层人可以练习,虽然能活下的肯定是极少数,但总有幸运儿可以爬上去。但行政这些,想学也没有多少能练习的平台吧。相比于东方那种完善的官僚制度和学校体系,教会能提供的机会,也就是聊胜于无了。”郭康想了想,说道:
“欧洲战场并不复杂,前线那些人,考虑作战就可以了。后方的人员……好吧,他们都是直接抢,好像也没啥后方人员……”
“你别说他们,咱们不也一样。世界历史,你也是了解的。这边要提拔老兵和将领容易,反而是提拔优秀的官员很难。整个地中海世界,有几个称得上‘名相’的”他摇摇头:“你看,我们这边,都没好哪去。要不然,为啥大家都在想争夺你。”
“啊抢我”郭康有些意外。
“对啊,前几天我还听王师父抱怨呢。”脱欢点点头:“他说,伱小时候,他就看上你了,觉得是能接他衣钵,继承我们教会历代传承的人。如果好好干,肯定能比他、甚至比他师父尹道长都要伟大,完全可以和祖师张大牧首并列了。因此,他才一直有意培养你,想做什么,都尽量帮忙。”
“结果,投资了这么久,最后一步却把他卡着了。他现在都不敢在公开场合,说让你接班的事情。”他笑着告诉郭康:“郭家那边倒是好说,他都准备好办法了。但就是我姐,天天盯着他,说一次她就生气一次。”
“哦,她啊。”郭康了然:“她最近一直说,在考虑什么时候跟我结婚呢……”
“其实不耽误的。”脱欢说:“我们的教会,管得没这么严。尤其是大牧首这个职位,其实更多是个行政职务,不是宗教学者和僧侣的位置。别说年轻时结婚生孩子了,就算找几个情妇,也没什么人管的。以前希腊王朝的时候,还有提前几个月出家,然后直接就任大牧首的呢。这都不是什么事情。”
“我也不知道她纠结什么,但老王反正是给她吓着了。他说他现在都不能提这事了,怕我姐气得把他庙砸了……”
“啊”郭康有些傻眼:“但我好多项目,也确实就是教会赞助的啊……”
“那我就不知道怎么办了,你们自己想办法处理吧。”脱欢直接一幅无能为力的样子,摆摆手,说道。
“……”
见他居然直接甩锅,郭康有些无奈。不过,关于狄奥多拉的事情,总是很麻烦,他也不知道怎么说好……
“那你呢”他只好反问道:“你也不小了,婚姻的事情准备怎么办准备找个什么样的,当咱们的太子妃”
“我又无所谓,需要什么找什么就行。我也懒得花心思。”脱欢倒是完全不在意:“虽然这么说有点吹牛,但安达你是了解我的:我作为汗廷的继承人,真正应该爱的对象,是罗马本身,而不是某个女人。”
“你们都可以谈恋爱——甚至像玄英一样,玩大一点。只要别太过头,事后还能收回来,就没什么问题,我也会帮忙善后的。但我不可以。这是我的权力带来的责任,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
“而且说实话,我也没觉得这有什么意思。”他挠挠头:“你是没见忽鲁不花对你犯花痴的样子……我反正是没法理解那种状态。”
“她犯花痴对我”郭康听到了新情况,都愣了。连忙指了指自己,问道。
“是啊,还能是谁。”脱欢点点头。
“怎么犯的”郭康好奇道。
“你还是别问最好……”脱欢摆摆手,还是没有介绍狄奥多拉的下头行为。
“……”
郭康一时又不知道接什么好,只好说道:“你现在别把话说死。到时候真碰上看上眼的,别跟李玄英一样,一时冲动又搞出麻烦就行。”
“我遇到看上眼的也无所谓吧。”脱欢说:“和你们相比,我家反而比较自由。哪怕是要娶一个出身低微的人,也无所谓。反倒是要找哪家大小姐的话,就得多考虑不少问题,会很麻烦了。”
“这倒也是。”郭康想了想,点了点头。
“我们老刘家娶媳妇,首选的并不是你们郭氏、李氏这样的柱国家族。”脱欢跟他也不隐瞒,直接说道:“要不然,很可能就会打破汗廷内部的稳定状态,对国家并不好。毕竟,我家的一个重要工作,就是担任罗马的协调人。要是有个大族的舅舅,这还怎么协调啊。”
“哪怕是嫁女儿,也得小心点。忽鲁不花这个情况,算是异类了,你如果是郭大伯的亲子,估计事情还会更麻烦些,甚至和大伯自己一样,只能不了了之。”他摇摇头:“不过,你是养子,而且很有可能会是建帐以来,第一位有希望继承祖业,竞争三公位置的养子。外面的人也不会过于敏感,觉得这是汗廷和郭氏要合作干什么,而是倾向于认为,这是大家对你身份的承认。这其实也是占点便宜了。”
“确实。”郭康点点头:“目前好像也就我姐还在闹,其他人倒是没见有表示担忧和反对的……”
“这属于政治常识吧。”脱欢说:“不过,好像也真有不知道的。小朱给我说,他太爷爷洪武合罕,当年给高丽王写信,想跟人家和亲,结果却提出让人家嫁女儿过来。高丽人没答应,我估计他们当时都是懵的……”
“对民间来说,女性也是一种资源。所以,一般会认为取得外人的女儿是好事,嫁女儿出去就亏了。罗马人当年,不是干脆硬抢么。”郭康解释道:“这一点,和上层的考量,尤其是国家政治层面,是相互矛盾的。所以,才会出现这种理解偏差吧。”
“他们老朱家也是平民出身,但跟人家老刘家,思维差别还挺大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郭康自己也不是很懂。
“汉朝的情况不知道,我们这边,也是我祖父巴西尔三世,那会儿留下来的经验。”脱欢说。
“他怎么想到这些的”郭康好奇地问。
“他毕竟当年遭过罪。”脱欢说:“祖父当初曾经抱怨,说自己年轻的时候,一度对所有女人都产生了恶感,觉得婚姻就是一种诅咒,实在让人受不了。所以,虽然一直有人提起,但他始终拒绝和女性接触,宁可天天躲在教会图书馆看书。”
“这事,他没跟我们说过,还是叔祖他们告诉我的。他还说,祖父青睐你,可能就是觉得,你像他小时候的样子吧。”
“我倒是没有这么夸张……”郭康摇摇头:“我也有点自闭,喜欢自己琢磨东西,但应该不至于厌恶所有女性……”
“那会儿环境不一样。当时,曾祖母海伦娜太后的权势正盛,她控制欲望很强,对儿子们也是颐指气使的。祖父并不喜欢她,但又不得不承认她能力很强,有时也得服从她的安排。”脱欢说:“而且,曾祖母身边,有一大群宫女、贵妇。这些人也一直在互相勾心斗角,整天算计各种阴谋,免不了会牵扯到他。太后和贵妇们给他介绍的女子,也基本都是这种风格。有好几次,他都因为经验不足,差点被人坑到。”
“叔祖说,时间长了,祖父就觉得,所有女人估计都是这个德性,因此完全绝望了。他给叔祖说,无论是为了罗马的未来,还是为了他自己的情绪稳定和正常生活,都必须从身边,把所有女人都驱逐出去。至于继承人的问题,他自己培养一个就行。”
“他被军团推举上位之后,一度也真的这么做了——曾祖母去了克里米亚,她身边那些吵吵嚷嚷的贵妇们,也都被祖父赶走了。如果不是遇到祖母,可能他真的会一辈子不结婚,这么过完一生。毕竟,母亲给儿子的影响,经常比父亲还要深远;而他的母亲,给他留下的阴影实在太大了。”
“这么一说,太后奶奶原来这么重要啊。”郭康点头道:“培养继承人……说起来简单,实际做起来,估计也会造成很多不稳定因素吧。”
“祖父平时不说,但我们小辈其实都能看出来。”脱欢笑着说:“我父亲和我母亲相识的时候,祖父一度也很反对。父亲反驳说,祖父当年,也是突然自行找了个人选,就说要结婚了。连郭丞相他们,都不知道这件事。如今儿子也这么来,怎么就不同意了。”
“祖父当时愣了一会儿,也没回答。不过曹老将军说,祖父当年和他们吹嘘过。”他告诉郭康:“当时,祖父带着两个军团,连夜赶路要去贝尔格莱德。路上,在一个村里扎营,当地头人招待他,就让女儿来跳舞助兴。祖父当时就看上了她,不断给大家说,那个舞刀的姑娘很特别,和其他女人完全不一样。”
“后来,军队进发,不少山民响应他的号召,一起出动。祖母也骑着马,穿着个旧链甲,跟着凑热闹——她家早年是被称为‘茹潘’的地方贵族,大概就是某一带地区里,各个村庄和山民部落的联盟头领。后来虽然衰落了很多,但家底还有一些,所以也有余裕给她玩。结果祖父就盯上她了,时不时就跟大家说。”
“将军们都是经历过的人,其实一下就知道了他的意思。不过他们商量了下,又犹豫起来。”脱欢笑着说:“曹老将军说,大家当时觉得,毕竟还没有正式确定情况,众人一起出面不知道合不合适;但不派个有分量的人,又觉得可能失礼。讨论到最后,就让当时在军队里担任骑兵百户的刘老爷子——就是李安宁她外公,带了一车河南的好酒,送给外曾祖父,换他们答应了奶奶跟着一起来。之后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了。”
“这样啊。”郭康了然:“不过,太后自己给我们说的,好像没这么细……”
“这么多年了,还在不好意思么。”脱欢嘀咕道。
“我也不清楚。”郭康摊摊手:“不过这样看,也可以理解,为什么狄奥多拉一直宣传,说她家有自己找伴侣的传统,自己也要这样。这也算是自由恋爱了……”
“没,我姐现在又不宣传自由恋爱了。”脱欢指正道。
“啊”
“之前父汗和母后没公开表态,所以她天天说这些,说要自己找对象。”脱欢说:“现在爹妈同意了,她就开始反对自由恋爱了。说还是应该父母说的算,不应该让男人自己乱找伴侣——女人也不行。”
“……”
郭康一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