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已过,夜幕之下明月高悬,宛若一张银色的圆盘,散发着清冷的柔和光泽。
在前院颇为宽敞的花园大堂之间,此刻正摆放着,十余张檀木圆桌,其上红布遮盖,已然有着诸多府内小厮,开始在上着一道道的美味菜肴。
伴随着大堂间人流攒动,数十名朝堂官员,也是纷纷成群落座,各自洽谈起来。
一时之间,原本稍显寂寥安宁的花园前院内,几乎瞬间便喧闹沸腾了不少。
而那太师府衙的门楣外,恭候站立于此负责迎接的徐敬,眼下眉宇之间,则停驻在了身下手中、所握持的厚厚一叠请柬之上。
在徐敬的后方两侧,还另外站立着两名候堂小厮。在他们两人手中,同样也拿着数十份的厚重请帖。
徐敬眉宇微凝,视线自手中的一叠请柬中,一一扫过,唇角微蠕之间,仿佛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他方目光斜移,扫视向前方道路望去,转而复又回首,冲身后两名小厮问道:“你们手中,各自持有多少份的请柬?”
“三十二份。”两名小厮显然是早便有数过了,当下不做迟疑,当即恭声答复。
“两双三二,加之我手中的二十五份请帖……如此算来的话,身处洛阳京畿之地履职的官员中,当初由太师所书的九十二份请柬之中,还差了三份……”
徐敬唇角蠕动之间,不由这般呢喃出声。
“你俩拿着这些请柬,随我自后堂入内。”徐敬将长袖一挥,沉声吩咐道。
话音落下,三人便绕过大堂前院,径直沿着一侧阆亭长道,悄然匆匆步入了后院之中。
在那里所等候迎接他的,自然便是其侄女,也即如今的太师夫人——徐荷鹭。
简单蹑足步入后院,转身缓缓将门阖上,徐敬领着身后两名小厮,来到了那方、此前国仕休憩过的高楼阆台之间。
“叔叔,你终于来了。请柬都收回来了吗?可有遗漏?”
徐敬于前方一处楠木圆桌上,放下手中诸多厚厚的红色请柬,继而也吩咐两名小厮一齐小心放置。
而这时,眼前徐荷鹭的探问之声,也跟着传来。
徐荷鹭快步上前,目光简单于身前一扫,便回神望了一眼前方的前厅花园方向。那边的嘈杂之声,隐约还能听见几许。
她未作犹豫,当即便看出了眼前自己的叔叔,神色之中略带的异样,不由主动再行开口确认道:“当真有人,拒绝了太师的佳节共宴之邀请?”
“嗯。而且,还不止一人。”徐敬沉声答复道。
“想来,他们应该是不曾留意到,太师在这其中的每一封请柬角落处,都留下了细密的编号。”
徐荷鹭这般说着,当即便深处纤纤玉手,将桌面之上的其中一份请柬拾起,继而翻开扉页,指了指其中右下角一处。
那里,竟是以极其微小的字体,书写着一个阿拉伯数字——“23”!
原来,国仕为缕清此番朝廷百官,对于他这个迅疾上位者的心思态度,方才故借这中秋佳节,同赏圆月之际,相邀百官前来共飨此宴。
因而,他所以留下了一处,这般现代人才用的阿拉伯数字在此,当然是为了更好的标记下,如若并未有人前来,那会是谁,便一查就知。
“原来太师,竟能发明出这等奇异的符号来,当真是料事当先呐。”
徐敬不禁再度抚须惊叹出声,继而也不犹疑,便与徐荷鹭与这方后院之中,开始飞速清点了每一张请柬,所记录的数字顺序来。
这样只待数字清理完毕,他们便能够知晓,今夜未曾到访赴宴的三人,分别是谁了……
在徐敬与徐荷鹭叔侄俩,正于后院详细轻点未至之人时,此刻的前堂大厅花园中央,待众人落座完毕,其旁的诸多随侍丫鬟,也都将晚宴的菜品一一上齐之际,作为此番中秋佳节、赏月宴东道主的国仕,也终于姗姗到场。
“吾等见过太师!”场下一众文武官员见状,当即齐齐站立起身,朝国仕躬身作揖道。
“好,诸位大人不必拘礼,眼下不过是本相私下宴请诸位大人,故此随和一些便好。大家落座吧。”
国仕身形挺立,单手叉腰,单手负于身后,目光环视开去,朝堂下一一扫过,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却又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来啊,上酒!”
待他缓缓收回目光,便有再行大手一挥,冲其下靠近阆苑一侧的旷地边,所站立的数名便衣侍从,朗声吩咐道。
“诸位大人,此酒乃是本相命人,在多天以前,便于京城之中,名气最大的酒楼——拂光酒肆预定而下。乃存放于地窖深处、沉埋多年之桂花佳酿。如今诸位具皆赏光、莅临本府,本相自然当以好酒招待之!”
国仕眼前前方诸人,酒盏之中,具皆缓缓盛满,当即便是同样端起身旁小厮递来的一方大盏,将之放置面前,鼻尖略作嗅探,便再行凝神望去堂下。
此刻的堂下花园大厅之中,数桌酒席之间,诸多朝堂文武,俨然也是同时站立起身,转面相向正对国仕,一一端起身前酒杯,双手置于身前指上,做出一副欲敬之态。
“吾等齐敬太——”
“且慢!”
就在堂下诸人,意欲齐声朗敬,开口朝国仕言说贺词之际,尚未将话音落下,却是眼见其中偏侧一方酒席处,一名素衣中年,却扯大了嗓门,不免厉声开口,郎朗喝止。
“嗯?”国仕双眸微凛,不由将目光率先投射过去。
那人头发披散,未系纶巾,身材略显短小瘦削,面色皮肤显得有几分蜡黄。
只是当国仕视线落于其上、略显生疏的面容时,剑眉却不禁缓缓凝皱起来。
因为,在印象之中,他数月上朝旦闻,却仍旧不记得在何处,见过此人。
“主公,此人姓边名让,乃陈留浚仪人。本居河内怀县,担任令史一职。”
在国仕的身旁,陈宫显然是瞧出了他神色之间的一抹疑惑,当下忙同样栖身近前来,于国仕耳畔细语介绍开口。
“边让!是他?”国仕有些哑然失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