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梓弈强撑着身体,变换手势,捻诀念咒,感召鬼神、摧伏邪精,舒望头顶上瞬间出现一道斥灵符,她挪动身体,却发现自己被定住了,低下头,扭动肩膀,脸上又出现那种困惑不解的表情,随即又欣慰地看向洛梓弈,似乎是被他强大的魂力吸引了。
我忽感身上什么东西火烧火燎的,在衣服里鼓动,我被烫得不行,掀起衣摆寻找,一颗红色的珠子飞出来,我愣了愣,认出是师父给我的引魂珠,这原是一颗黑色透明浑浊的珠子,这会儿竟变得通红。
不好!舒望是想借助引魂珠中残留的灵力来增强她的魂魄。
红珠风驰电掣般飞向舒望,在空中留下一道气旋。
斥灵符阵瞬间崩塌,强大的力场霎时炸开,连周围的空气都变了形,反向作用到洛梓弈身上,居然将他震退数步。
舒望显然没打算发过他,莫非她是看上了洛梓弈强大的魂力,想借此复生?
不知道怎么回事,眼前的舒望如此年轻,会让我以为她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将年轻时的自己抽离出来,作为一个分身,留在月魂之中,日后本体若是消亡,还能借助分身存活,但她的记忆又是完整的。
錾月刀风翻飞,疯狂地朝着洛梓弈又劈又砍,而那群废物天兵受阴玉制约,竟无一个上来相帮。
或许是有的,如杨天佑之流,此刻却不愿出手,只在暗中观察,等双方斗到两败俱伤,正好坐收渔翁之利,再出手不迟。
这就是一个上神修为大开的实力。
尽管洛梓弈有岑缨加持,终是失了先机,落于下风。
就在他被刀风逼得节节败退之时,只听“铮”得一声,錾月忽然停了下来。
我反手用鹤青给的匕首逼停了錾月的招式,硝烟散去,露出一只眼睛,死死盯着舒望,半晌吐出三个字:“放过他。”
舒望莞尔一笑:“凭什么?”
錾月猛烈地抖动起来,显然它认出了我,不愿伤害我,但在舒望的驱使下又不得不这么做。
而我手中的这把匕首虽是鹤青亲自打造的,但与六界四大神兵之一的錾月刀相比,就差得太远了。
“接刀!”这时,一旁的刑廉喊道。
他将手中的长生刀扔了过来,我回身接住,刚握在手里,便觉此刀不一般,只见长生刀的刀锋闪着寒光,刀身震动,争鸣不已,我尚未使上半分力,那刀便呼之欲出。
这是一把完全可以媲美四大神兵的利器,相传是当年永晟帝君误入一处异界,偶尔得来的,赐予了当时的部下刑苍,这些年或许是未得明主,才湮没了其光芒。
我的心猛地一跳,像是与长生刀产生了某种特殊的连接,摆好架势,准备迎战。
但我的对手可是和我师父齐名,上古诸神之一的月神舒望,我连一成的胜算都没有。
谁知舒望忽然撤了阵,錾月也偃旗息鼓,飞回舒望身边,欢快地绕着她旋转。
“你是...中意这小子?”她轻挑眉毛,浅笑道。
舒望故作叹息,脸上的笑容却更明显了,带着一种戏谑的神色道:“人鬼殊途,你们是不会有结果的。”
她就像是戏台下的看官,玩味地欣赏世间的苦难,平等嘲笑着一切。
“那你呢?”我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反问她道。
“身为神族,却和魔尊有染,应知自己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你可有悔?”
舒望扯了扯嘴角,似乎并不在意我向她抛出的问题带有攻击性,牵动手指,眨眼的功夫,我腰间的匕首忽然出现在她手上,我吃了一惊,她将匕首握在手里细细摩挲,饶有兴致地把玩起来,末了抬起头说道:“我与冥界之主本就没有什么过节,若你真钟情于他,我倒是可以考虑放他一马。”
我依旧没有接她的话,伸出手,沉声道:“还给我。”
舒望歪着头,露出一个少女般纯真的笑。
倒地的洛梓弈略做调整,用岑缨支撑着自己勉强爬起来,单膝跪地,看上去有些虚弱。
突然,我与洛梓弈一同出手,朝舒望发难,她的周围凭空炸出无数冰晶,便是她身法极快,也很难完全躲开。
但舒望却毫不慌乱,不紧不慢地闪避,脸上笑容不减,似乎像是在玩游戏,便是被冰晶伤到也不在意。
刚刚洛梓弈给我使了个眼色,我很快捕捉到了。
意外得是,我们居然配合得非常默契。
“你没事吧?”一连使出七八招之后,我和洛梓弈急停下来,被夺舍是很伤元神,更何况对方如此强大,洛梓弈脚步虚浮,一下子没立住,踉跄了几下差点摔倒,我扶了他一把,才没掉下去。
洛梓弈抬头定定地望着我,神色有些古怪。
现在的他看上去很好杀,似乎动动手指就能要了他的命,一反往日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倒是多了几分破碎感,我心头一动,撇过头避开他的视线。
“啊...”舒望轻描淡写地叹了口气:“你是认真想杀了我。”
“为什么?”她语气平静地问:“你该恨的人不是我。”
“不是我要杀你,月神大人,”我镇定地说道:“是你早就已经死了。”
“是对是错,那都是过去的事,与你无关了,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了,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吧!”
“我...死了?”舒望什么都记得,却独独忘了自己已经魂飞魄散的事实。
“我死了?”她呆愣地审视着自己。
在她失神的一刹那,我纵身跃起,抡起长生刀向她劈去。
这不是月神,这不是月神...
我闭上眼心中默念,闪电席卷全身,眼前顿时白茫茫一片...
洛梓弈拖着受伤的身体,奋力一冲,朝着阴玉而去,强烈的冲击如同雷击,使得周围原力场更加混乱了,闪电如同炸开一般噼啪作响,天上像是织了一张网,映得黑夜如白昼一般。
“啊!”洛梓弈大喝一声,只见如明月般照亮夜空的阴玉的光芒忽然黯淡下来,仔细一看,原来是阴玉重新变回了原来的大小,被洛梓弈握在手中。
而我眼前的舒望外形忽然抖动了一下,变得透明起来,身上笼罩着一层朦胧的细碎的光,而她少女般的申请显得更加懵懂,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惊讶于自己在不断消失。
上空阴云密布,闷雷滚滚,云端似有巨龙游曳,隐隐有龙鸣,仔细一听,却是雷霆万钧之声,雷云中忽然绿光大作,像是鬼门大开之兆。
没想到洛梓弈居然敢在天庭开索魂之阵,当众超度亡灵,在场的众神诸仙都吓了一跳,纷纷退至安全区域,筑起结界。
天际的异光轮番变动,照得人睁不开眼,这时,一个黑影出现在光亮的正中央,引魂珠通体透红,缓缓升起,十分乍眼,黑影一手抱着舒望,一手以自己的灵力为引,将珠子打入舒望体内,以维持她神魂不灭,随即奋力挣开索魂阵的束缚。
这并非是一件易事,无数雷击降落在黑影身上,五雷轰顶之痛,非常人能忍受。
“别让他们跑了!”我大喊。
我大概猜到了黑影的身份,这时,一只冷箭朝我射来,我刚想挥刀挡开,却发现掷来的是鹤青送我的匕首,于是冒险徒手接下,瞬息之间,黑影消失在夜空之中。
洛梓弈又朝我使了个眼色,我与他略一颔首,只见两个身影一闪,嗖嗖追了上去。
霎那间,五雷阵散去,鬼门闭合,周围重回寂静,只留一众天兵天将在原地,有的面面相觑,有的瞠目结舌,有的无能狂怒...
天兵还想追赶,只听远处响起悠扬洪亮的笛声,镜湖森林中的凶禽异兽开始蠢蠢欲动,阻拦了他们的去路...
十天之后,天宫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一切恢复如往常,各处的仙娥仙君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那日忽然天降异象,雷声大作,似乎有天军出动,密林深处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各宫还以为魔族大军又来偷袭,却没有接到任何出兵的指示。
而当晚在场遣云宫执法天神,以及一众天兵天将全都三缄其口,完全不提。
遣云宫中,御灵神宋延在卧榻上修养,他这几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疑神疑鬼的,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刺激到他,药王来看了几次,只说他神体无碍,不过受了些刺激,犯了惊恐之症,用了药,一时却没有变好,反而愈加暴躁,稍有不合心意便会发作,以宫规惩罚下属,以至于最近这段时日,连飞鸟都不敢靠近遣云宫,虫蚁路过都要绕道而走。
这可愁坏了来替西王母下蟠桃大会请帖的仙官们了。
“天庭出了这档子事,咱们的蟠桃大会还要继续开吗?”一个小仙娥问温嘉。
温嘉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为何不开?”
“蟠桃三百年开花,三百年生叶,三百年结果,别说果实有灵,是不可多得的圣品,蟠桃会更是天界难得的盛会,凭他是什么,都必须开。”
“可是御灵神大人他...”小仙娥支支吾吾道。
“怕什么?咱们是昆仑山来的,再怎么,他也教训不到你头上来。”
“温姐姐,”小仙娥又问:“我听说觅波仙子...”温嘉不易察觉地朝她微瞪了瞪眼,脸上露出些许不耐烦,吓得她立马改口:“听说那个魔族余孽逃跑之后,至今还逗留在天庭...可是真的?”
温嘉没有回答,只说:“不该问的别问。”
小仙娥打了个激灵,不敢再说什么了。
“你是怕她出现破坏蟠桃大会?”拜别玉清真人,去往广成宫的路上,温嘉问道。
仙娥怯生生地点了点头,一旁的碧莲和露茶倒是听了进去,眼珠子咕噜噜转,像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天庭不公布她的去向,自然有天庭的用意,昆仑山是什么地方?岂是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走了几步她又说道:“要是她真的敢来,就叫她有去无回。”
仙娥缩了缩脖子,似乎是打了个冷颤,岔开话题:“给广成君殿下送完帖,就该去玄女宫了吧?”
“你是第一天来当差吗?”温嘉皱眉冷对道:“玄女娘娘的请帖,早就由我们娘娘亲自给她送过去了,两位上神的交情,还用经我们的手?”
小仙娥一路被训斥,闷闷不乐,表情讪然。
广成君派人接了帖,还赏下不少灵石仙丹,原本无精打采地仙娥脸上顿时挂上笑脸,欢天喜地地从广成宫里出来,像换了个人似的,一路对广成君赞不绝口。
碧莲在旁小声讥讽道:“亏得还是在玉虚宫当差的,眼皮子这么浅,什么好东西,至于这样。”
请帖送到武神宫,抢着来收帖的是南宫明,明明这日不是他任值。
南宫明有意无意地向温嘉她们打听我的行踪,说我好久都没有在武神宫出现了,很是担心我,问我是不是回了昆仑山。
看来白雅洁什么都没有告诉他。
温嘉也没多说什么。
南宫明有些怅然,这些天他四处打听我的消息,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测,却寻告无门。
他先是跑去问慕枫,慕枫自然不会同他说,南宫明本来还想求见武神,见慕枫脸色不大好,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犹豫一日,寝食难安,思来想去,不得已终于鼓足勇气去找了他大哥南天门守将南宫川,结果自然是被痛骂一顿,怒斥他,让他认清自己的身份,做好分内之事,若再有僭越,家法伺候。
温嘉被他缠得烦了,急急忙忙退出来,路上正巧遇到天后身边的的女仙官文樱,须知昆仑与天庭本就不对付,尤其是对九霄宫,因而两位仙官相见,面上也是不尴不尬的,趑趄不前,又觉扭捏作态,只得寒暄一番,温嘉也趁此将请帖递了过去,虽明知天后并不会参加,也省了特意拜宫的麻烦,不咸不淡地交流了两句,敬问各宫主神安后,便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