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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玄幻魔法 > 云梦神泽 > 一百九十八、一抔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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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中的鲛人大多不敢置信,反应过来的则开始破口大骂,说越妍背宗忘祖,是可耻的叛徒,残忍的刽子手,定然不得好死,什么诅咒难听的话都说出来了,越妍却只是冷笑,双眼一闭一睁,滚滚潜龙之气溢出体外,化成妖气的漩涡,犹如龙卷风过境一般冲上天。

“你,你是龙族后裔?”鲛族长老举起手,颤抖地指着越妍道:“你是那个杂种!”

“可你,合该死了才对?怎么...”长老惊得说不出话来。

越妍张狂大笑:“想要我的命?现在要死的是你们!”

她的手心燃起冷焰,点燃一支事先准备好的火把,火星子噼噼啪啪往下掉落,将那些鲛人吓出身身冷汗。

“慢着,”鹤青抬手制止:“你们走吧。”

“殿下!”慕枫和南宫明不约而同地开口。

我看着鹤青欲言又止,越妍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嘲笑。

“殿下,”慕枫说:“他们筹划这么多阴谋,害死这么多人,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走了,至少不能放走烛九阴,否则就是放虎归山...”

鹤青蹙眉,片刻后斩钉截铁地说:“我既能放走他们,就能把他们抓回来。”

“现在,救人要紧。”他压低了声音。

这时,天上白光一闪,阴幽迷蒙的远空中不知从什么地方忽然射出数十根银锁链,将烛九阴的四肢缚住并吊了起来,越妍也被吊在半空,她见形势急转直下,顿时慌了,额头青筋暴起,脸涨得通红,蹬着腿拼命挣扎,并疯狂大叫。

是洛梓弈,不,是披着越桑皮囊的洛梓弈。

灰白的上空,他缓缓踏步而来,凌空而立,俯视众生。

越妍手里的火把掉落,地窖里迅速起火,鲛人们惊呼,幸好龙闰在其父亲的首肯下化龙升天,施展呼风唤雨之术,不一会儿天降甘霖,浇灭了一场即将蔓延的大火。

眼看着龙王居然出手救了鲛人,这就意味着越妍和越丘图为达目的,处心积虑挑拨两族仇恨加深的计划彻底彻底泡汤了。

“爹,爹!”越妍对着龙王喊:“救我,救我!你连鲛人都能救,却要看着你的亲生女儿死吗?”

“是你对不起我娘!是你抛弃了我!我知道你有很多儿子,你不在乎我们母女,可如今我要死了,你都不出手救我吗?”越妍瑟唳悲嚎,声音尖锐刺耳,顶到嗓子眼,仿佛直要将喉咙喊破。

鲛人们面面相觑,龙王则是一脸冷漠肃然。

“是不是因为我化不出真龙之身所以你觉得我没用,不配做龙族一员?我可以,我可以,咳咳...”越妍试图用手臂的力量将自己撑起来,但她显然已经快支持不住了:“我可以练的,我可以把我身上每一滴的鲛族血液都清洗掉。”

越妍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睁圆了眼,倒吸一口凉气,闭嘴不言。

我忽然想到龙瑞那凄惨的死状。

他被抽筋剥骨,血流了一地。

那个画面不断冲击着我的脑仁。

难道说...

“你用我儿子的血换了你自己的血?”龙王的声音无比阴森恐怖,透着渗人的寒意,让人毛骨悚然。

“我...”越妍还想否认,但看龙王的态度,知道自己说漏嘴引起龙王怀疑,并且他已动了杀念,无论自己如何狡辩都引不来他一丝一毫地怜悯,索性承认了:“是啊!”

“是又怎么样,谁叫他蠢!”

“我就是龙,可我为什么化不出龙身!一定是因为我身上流着肮脏的鲛人血!”越妍声嘶力竭道。

对身世的极度自卑,又被越丘图利用,言语灌输的一些错误观念,再加上成长阶段在望夜城中的所见所闻,以及遭受的不公平对待,终于使这个半龙半鲛的少女走向了极端。

可她最终也还是没能变成真正的龙,也没能突破出身给她带来的桎梏。

看着她的模样,我忽有几分感同身受,但又无法原谅。

听说奴性越重,对同类下手更为凶残,更何况苦难不是施暴借口。

“就因为这个你偷袭龙宫,还几乎屠了一半的鲛人?”我忍不住说道,语气中有几分斥责。

“你闭嘴!”越妍冲着我大吼大叫,发泄着她的不满:“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别以为你能...”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根银链凭空射来,死死栓在越妍的脖颈上,瞬间勒得她发不出声来。

“洛梓弈...”我看向他,示意他点到为止,别真要了她的性命。

他撇了我一眼,脸上呈现出一种阴郁的神色,冷冰冰地说:“她话太多了。”

这时,只听“嗙”的一声,一旁的烛龙居然化出真身,硬生生铮断了洛梓弈的锁魂链。

锁魂链是洛梓弈的魂器,这显然对他产生了一些影响,他猛然躬身,脸色忽变,脚步一晃,忽然间直直往下掉,我吓了一跳,惊叫:“洛梓弈!”

幸好摔落之前,洛梓弈稳住身形,没有砸在地上。

“我没事。”他闷闷地说。

正当我的注意力被洛梓弈吸引过去,头顶上传来越妍的一声尖叫。

一道冷焰从越妍的身体里射出,在她的胸口洞穿了一个窟窿。

是烛龙,他在攻击了越妍之后立刻逃窜,化成一缕黑烟消失在苍穹之中,一队天兵追了上去,但似乎是被烛龙的障眼法给迷惑了,没过多久又从迷雾中几乎同一个位置回来。

那边,越妍瞪大了空洞的眼睛,瞳孔逐渐涣散,从不可置信,到慢慢失去生气,她还想挣扎,却再无力支撑,片刻之后便没了气息,软绵绵地吊在锁魂链上,荡来荡去,吐着尖而细长的舌头,那样子可怕极了。

而从始至终,龙王却都只是冷眼旁观,他甚至连装都懒得装,对越妍的死自然也毫无反应。

我心一沉,或许是设身处地,推己及人,没来由得越发感到悲凉。

越妍说得没错,龙王这么多子嗣,又岂能各个都放在心上,不过就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罢了,倒是那叶心公主,为了这么一个男人赔上全族,差点使得整个魔界覆灭,当真不值,若我是魔尊,必要向天庭和龙王将这笔债讨回来。

念及此,我兀自吓了一跳,手脚发凉,脊背冒汗。

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经此一役,龙族和鲛族破天荒实现了大和解。

但这种和解并不是说鲛人忽然忘记了仇恨,也不是说龙王忽然就认可了他们,并意识到众生平等,从此开始尊重鲛族。

只是经历这一系列的变故,双方都元气大伤,鲛族死伤惨重,龙族更是面临在东海大本营的权威受到严重挑战,四海的生灵一旦嗅到异常,很有可能就不再听从龙族号令,而这很可能会使龙王失去对四海的掌控。

所以这一场双方都需要的和解,龙王甚至大手一挥,决定赦免鲛人的贱籍奴役身份,让他们重归故土,甚至允许他们在寒涧岛周边方圆十海里下海畅游,这样一来鲛族得以解放,而龙王在稳住最大对手之后,也能将精力放在收拾那些蠢蠢欲动的不安分的势力,其余族群在决意反叛之前也会掂量一下。

这是我在路过龙王父子寝室时,听到他亲口对他儿子说的,龙闰闻言自然大为震惊,我却一点都不惊讶。

他太不了解他这个父王了,宁做真小人,不当伪君子,将那些算计摆到台面上来了,那便是阳谋,似乎也就没有呢阴险了。

或许是接连丧子的打击,龙王开始重视起龙闰这个原本他并不放在眼里的儿子,还说要寻适合的女子与他婚配,龙闰不仅受宠若惊,更是吓了一大跳。

“父王...”龙闰欲言又止,他怯懦惯了,似乎不敢违背父亲的指示。

“怎么?”龙王见他唯唯诺诺的样子,心中不喜,换上一副严厉的神色:“你现在是所有龙子中最年长的,要担起应负的责任来才是,往日你随你......”他皱了皱眉头,似乎不愿提起那个受女人骗背叛他的逆子,话头一改说:“往日你四处游历,也算有些见识,怎得还总是一副畏缩之色,难登大堂...”

龙闰的头埋得更低了,龙王怒道:“想说什么便说,如此扭捏,惺惺作态,像什么样子?!”

龙闰被他父亲一吼,吓得连忙跪了下来:“父,父王,儿臣...儿臣...”

龙王愈加不耐烦,将手边的杯子砸在地上。

“孩儿已经有了心悦之人,不想娶其他女子为妻!”龙闰终于鼓足勇气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坦白显然让龙王和躲在门外偷听的我都颇感意外。

“哦?”龙王微微眯了眯眼:“那是好事啊,不知吾儿属意的是哪位姑娘?为父可曾见过?”

“见过,”龙闰见父王似乎没有非常抵触,连忙说道:“就是...就是与父王同去寒涧岛的那位女子,她叫阿善,是天界武神宫中的,封号觅波仙子...”

“住口!”龙王顿时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吼声震天,连路过的鸟都吓得绕道飞。

龙闰完全没想到父亲会是这个反应,刚刚明明还很支持他。

“爹...”他愣怔地看着龙王。

“你记住,你喜欢谁都可以,只有她不行!”

“为什么?!”龙闰的语气也少见得强硬起来:“因为她是天界仙子吗?可儿臣瞧得真切,她是名副其实的真龙之身,她天生就属于大海,在这里会比她在九重天上快乐,武神殿下通情达理,若由爹出面求亲...”

“你不要再说了!我没有你这么无耻的儿子,明天你就给我滚回龙宫,去法天象地里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得擅出!直到你打消了这个荒唐的念头为止!”

“爹...我不明白...”龙闰看着自己的父亲,眼神无比失望。

“爹...”龙闰跪了下来:“从小到大我都没有求过您什么,儿臣好不容易有了真心喜欢的人,难道...”

我心里祈祷龙闰不要再说下去了,否则少不了挨他的龙王老子一顿揍。

果然,龙王将龙闰撵了出去,第二日就命人将他绑了回去,还故意从我眼皮子底下溜了一圈,这更让龙闰无地自容,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这两日雨师国的天都是阴沉沉的,看着像是在闷雪,果不其然,到了下午天上便开始飘雪。

皇宫的前门广场上,越妍的尸体还躺在冷冰冰的草垛上,鲛人无暇顾及,他们正忙着收拾行李准备回岛,又岂会为一个差点害死他们的叛徒殓尸,龙王自然也不肯管,他在与雨师国诸位大臣商议推选一位新任国主。

鹤青差天兵来问我的意见,我说:“烧了吧,骨灰撒到海里。”

“等一下,”见天兵就要动手,我终于还是忍不住走过去说:“我来吧。”

想着这一路的陪伴,想着她好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想着她悲惨的身世,身前没有感受过多少善意,死后更是无人问津,她身负鲛族和龙族的血统,但两边都视她为异类,与她有着血海深仇,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以泄愤。

联想到自己,若不是师父将我捡回去,我现在的处境又能比她好多少?无非是在险恶的人世间周旋,在一次次的利用和背叛中苟延残喘罢了。

念及此,我不禁感怀泫泣,落下两行泪,不知是在哭越妍,还是在哭自己。

鹅毛大雪中,黑烟滚滚,火光滔天,越妍的绝世容颜和曼妙身姿很快在大火中化成了灰烬,真是一抔黄土一抔恩怨,一缕青烟一缕幽魂,也好,了了这牵扯,从此以后尘归尘,土归土。

天兵将她的骨灰装入瓦瓮中递给我,我犹豫片刻,终是没有接,只说:“找一处干净的海,撒了吧。”

我转过身,不知何时,洛梓弈站在我身后,静静地看着我,虽然他什么都没说,那眼神仿佛是在催促:“该走了。”

我垂下眼帘,一言不发地从他身边经过,他也不说话,只是默默跟在我身后。

朝殿前,苡安披着红色斗篷,勾着鹤青,两人似乎在亲昵地说着什么,我心里嗝楞了一下,虽然鹤青脸上淡淡的,看上去兴致并不高,但似乎也没有往日那般反感和厌恶。